“不是!只是右掌,我看得清清楚楚。”杜比回想起那一幕,咬牙切齿,“当时我们看见染华明拿出了一颗舍利子要给萧肃用,我们想就此一博,抢过来。染华明身手了得,我便想先用催眠术,没想到……”
“没想到你的催眠术不管,差点暴露你自己,子凌为了你的身份揭穿对杜家不利,就为你挺身而出。”仇星落这才抬了头看他,那冰冷的眸子闪着刺骨的冷光,唇角的嘲讽并不掩饰,“你以为你的催眠术可以控制染华明?我想倾城的催眠术和武功早已高过你,你以为他为什么没有成功一直熬到现在?”
“天真!”
仇星落冰冷的话语直戳人心,杜比脸色越发苍白,咬了咬唇低下头去,再也不吭一声。他想辩解,想告诉她,他这样的自不量力就是为了不让她两日后涉险。可是,他失败了,所有的解释都是失败的掩饰。
仇星落看他那一幅丧气的样子,周身气息一冷,手掌一紧,手中掠过一枚金针。子凌是她的人,十几年的情谊和弟弟没有区别,可是……可是现在命悬一线。突然之间她恨,恨那些一出身都有一切有身家有背景,有人担心有人记挂的人,只有当初的殒星和子凌这样的孤儿,无牵无挂关键时刻总是要替那些有身家的人挡子弹,挨刀剑,就因为自己孤身,而他们在这个世间有牵绊。
那一刻,心魔浮现,她原是该离世的来鬼,带了一腔恨意重生,染倾城的爱化了她的恨,可是,如今爱人沉睡,那堪堪可算亲人的也重伤难治,一时间所有怨念积聚,周围所有的人只觉得空气莫名一窒,让人冰冷的同时更齐齐涌出一股呕吐感。
“丫头!”胖博士离她最近,感觉到她不对劲,抬头一看,就见她双目腥红,唇瓣赤红,而那脸,却白的糁人。这一瞧,原本伸过去要拍她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再也探不下去。仿佛这停顿的空气中便隔了一层地狱之门。
“师……师傅……”
仇星落正在爆走,只觉得这世间所有有羁绊的人都可恨,此刻手腕一紧,正欲挥开,便听得那声音迷迷糊糊传来,那样含含糊糊,可是却又那样清清楚楚一字不漏的传入耳中。
“师……傅……”
仇星落缓缓偏过头,看向手腕上那只手,又沿着那只手将目光缓缓上移,落到那熟悉、苍白的脸上。子凌此刻双目紧闭,睫毛却在拼命颤抖,似在努力睁开,可是受不住疲惫,最后只扬得起唇角一点笑意,微微颤抖着吐出那两个字。
师……傅!
有多久没这样叫过了,好像那时候才几岁,她坐着轮椅的个头还比他高,不过也十几岁的年纪,模样与如今大不同,可是脸颊上那两块婴儿肥肉嘟嘟的却与今夏刚见时一般模样。那时候他乖巧的叫她师傅,她便有了师傅的样子,认真严肃的说话,一板一眼的教授武功,饥时送餐,寒时加衣,明明,她不过比自己大几岁,偏偏摆了一副老成执重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没有现在这样能干,他会看见她在密林深处的猛兽林里练习使用机械腿对敌,满身是杀,回来后又是那样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那时候她几乎总是一个人在战斗,一个人在执行任务,他总会看见她红着脸与那人再见,然后浴血回来修养。
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不忘看望他,们这些人,生病的时候照顾着,哼着那谁也听不懂的歌哄他睡觉。所以,那时候他最喜欢生病了,因为只有生病的时候殒星才会唱歌。可是,他也不敢生病,因为,经常生病耽误训练就会成为他人剑下鬼,他永远都不能保护她的人。
殒星死了,他知道;她仇星落是殒星,他也知道。但是从来不有叫过师傅,不敢叫,也不想叫。怕引起有心人怀疑,怕自己好不容易能和她平辈并行的资格被取消。这一刻他想叫,他想师傅了,想那个看起来冰冷可怕可是给了他生命中所有温暖的人,他想再听她唱歌,想再让她的手抚上他的额。这些都可以借病遮掩。
仇星落眼中那赤色的血丝顿时散出化为喷薄而出的泪,落到他的手上,滚烫的温度灼得他差点收回手去。
“子凌!”仇星落任由眼睛落下,行动早已快过大脑,习惯性抬手抚上了他的额,似十几年前对待那发热的孩童。
“唱……歌……”子凌吐出两个字气息越来越薄。仇星落明知此刻必然安排他手术,布置好手术的莫水等在一旁,她却没有勇气去拒绝他的要求。
“好!”仇星落点点头,张了张嘴想发声却发现嗓子发烫,声带似被粘住了。轻咳一声正要开嗓,就听得远远传来一个声音,似暗黑天幕中突然落了一道暖阳,温和煦沐。
“你要唱歌么?我运气真好。”
:这节送给子凌,交待一下这个假情敌对仇星落的真正感情羁绊。
...
☆、【第356章】情敌上门
那足以融化冬日厚重积雪的声线此时破门而入,听在焦灼的众人耳内那样刺人耳膜,让人忍不住心头火起。zi幽阁
仇星落就是那火起之人。
为了通风房门本是开着,她蓦然回首,就见一人披了一层暖阳在身后,立于门扉唇角笑意温雅,似阳春三月的花。然而此刻花再美,人再好,她也没有欣赏的兴趣,眉头一皱,早已拈在指尖飞针便离弦而出。
“啊!”门前一声低哼,在那飞针射出之时安心早已飞身扑到安德烈身上,受了仇星落这一针。他倒是想拉了安德烈避开,可是那针快若流星根本没有躲避的罅隙,只得以身为盾。
22看来我并不受欢迎。22安德烈唇角笑意依旧,没有半分被拒的尴尬,反而拔出安心肩上的针握于掌心,“今天我倒是得了两件礼物。谢谢。”
他冲仇星落一笑,那笑容万分温暖,他笑时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桃花眼一弯,分外阳光迷人,暖心帅气,只让人觉得此前仇星那一击有罪孽十足。
“你这个女人好不讲道理,我们少主好心给你们送药来,你竟然这样不识好人心。”安心肩上针已取并无大碍,指着仇星落双目圆睁,怒容满面,更转头看向自安德烈进门来便一言不发的安德鲁,“三少爷,难道也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少主被人暗算么?!”
安德烈自安德烈进门后便无甚表情,此刻听着安心的话,只移眸望了他一眼,淡淡道“她若真要人死,你此刻也不会活着。”
他这句话说得刻薄,安心被顶得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护着仇星落,身子一挺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安德烈拦住了。
“三弟说的极是,安心不知落儿的厉害,说言无状了。”安德烈淡淡一笑,将掌中那枚长针收入怀里。至此,他已经收了她两枚金针了。
他说得温和,语气之间尽是亲昵,那收针的动作温和细腻,呵护精心,尽现暧昧,可是他却当众做来,毫不避讳,这言意分明……就是挑衅。可是,却又让人无法指责,因为人家态度真的很好。
特别是杜比,听安心说是送药来的,双眼早已蓄了光。
“药?!”仇星落也是双目一亮,刚刚为子凌下针的时候虽然用了托鲁斯原液,可是并不没有开膛内验,不知内里如何,只配了冰玉莲花配药,并没有调制针对性的药,此刻听说对方是送药的来,理性又恢复了几分。安氏有一种药可是专门治内脏损伤的。
“正是。”安德烈将面露恨色的安心推到身后,身子手掌一摊亮出一个丝绒镶金框的小盒子,往前一递。
安德鲁一看那盒子脸色便一变,看向安德烈的眼神多了一抹深意,沉默片刻,问道,“这是白虎归心丸?”
“可不就是白虎归心丸。”安心的声音自安德烈身后传来,带着隐隐的愤恨,“一早上少主得了消失便知你们这里有人得罪了染董事长,特意拿了白虎归心丸,偏偏你们还不识好人心。”
安德烈一听安心这话心中的疑惑顿消,却仍似不信,紧走几步到安德烈面前将那盒子取过,打开,一股子药香便在空气中铺开蔓延,只闻着就觉得精神一振。安德烈这才面露喜色,也不看安德烈一眼,径直向仇星落走去,喜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少夫人,没错,这正是白虎归心丸,有续脉安心之效。快让子凌服下。”
仇星落伸手接过,并没有直接让子凌服下,而是放到鼻尖鼻头微动,轻闻一阵,然后以食指碾碎一角放入舌尖,这才转头问安德烈:“条件?”
安德烈一怔,似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话,随后仍是一笑,温声道:“若为你如何?”
此话一出场面顿僵,蹲在子凌身侧忧伤的杜比不忧伤了,拿着大毛由擦汗的胖博士那毛巾再也递不到脑袋上了,安德烈的姿势保持在递出的样子,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小成出乎意料的低哼了一声,面容惊讶地看向安德烈。
仇星落面无表情,两指一用力,便将药丸碾成一摊上细粉在掌中,俯身弯腰将药粉塞进子凌嘴里,又从杜比手中接过吸了试管的水滴入子凌唇中服送药粉,事毕,这才直起身子对安德烈道:“抱歉,无法成交。”
“呼!”众人齐呼一口气。
就说么小落落怎么可能会选择安德烈那坏心的家伙……
就说么这丫头怎么可能是这种会移情别恋的人……
就说么少夫人怎么会看得上安家的继承人……
于是……
该忧伤的继续忧伤,该擦汗的继续擦汗,该收回手的收回了手,现场恢复一片忙碌的景象。
安德烈不由轻笑,看来自己真不受欢迎啊,就连自己的弟弟也不帮着染倾城。不过,这也不如何。
安德烈微微抬步向仇星落走去,因着他给了那白虎归心丸加上此刻都开始关注子凌的反应,大家也不再防着他,任由他走到子凌床前,杜比见他站在仇星落身后,便起身挡住他,低低叫了声音:“安大哥!”
虽是打招呼,却也很好的挡住了安德烈看仇星落的视线。
身后的这一系列小动作仇星落没有在意,她紧紧地盯着子凌的反应,果然,药入喉不过半晌,心脏处的鲜血便不再涌出。
嘶拉!
仇星落这才敢撕了他的衣物,露出结实的胸膛。然而这样重伤之下,鲜血外涌,却不任何伤痕。
皮肤光洁如洗,仇星落知道这里有托鲁斯的作用,可是她分明记得用了托鲁斯之后,鲜血还在涌出,怎么可能一点伤痕都没有。
似乎看出仇星落的疑惑,身后和煦之声缓缓传来:“是染华明的阴司绝形术。”
“是么?”仇星落回头看人,因被子凌挡着只看着他露出半张无辜的笑脸。她又替子凌号了脉,见他呼吸平衡,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便任由他睡去,吩咐胖博士照看,自己则往外走几步,路过安德烈时低声道:“请跟我来。”
说罢便走,安德烈反应极快地跟上,唇角那一直优雅的笑容似乎大了几分,有了几分得逞的得意。
那笑意弧度变化不大,一般人很难注意到,可是一向细心的安德鲁注意到了。不由心下一凉,他自幼长在安家,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大哥从小到大都一副温文和煦的样子,唇角那抹十五度笑意不管喜怒哀乐都这样保持着。此刻尽为仇星落一句而高兴成这样。
这可不是好事!
安德烈见他二人走后,立刻退出房外,向染倾城的卧室走去。
...
☆、【第357章】性别的质疑
仇星落走下楼,出了主院,向后宅走去,停后园的林子前,此刻她仍是穿了一早的那一套毛衣短裙,身后一片红梅映着她容颜胜雪,无妆而俏。
这分明就是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比隐城那些懂得打扮的少女除了没有上妆并无太大差别,她这一身分明是高级制衣纺的定制服饰,裁剪是依了她的尺寸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那过膝的鹿皮长靴底厚不过三厘米,却分明多处都装了机括。
安德烈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眼底的趣味越发的浓厚。清晨那个抱剑倚墙的少女,那个执剑跃墙而去的少女,此前卧室内那个双目含泪,坚硬悲拗的少女,眼前这个清丽明媚的少女……都是她,却都不属于他。
“多谢你来及时送药。”仇星落冲他略一点头,虽然仍没有什么笑意,可是言语之间还是温和了许多,她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别人的善意她不会恶言相向,只是来意不明,子凌和倾城如今都重伤在身,她也真笑不出来。
“我不是为了让你谢我才来的。”安德烈走近她一分,认真的看着她,只觉得她此时眼中尽是苦涩,神情之间仍是坚硬,可是他却看到一抹极力掩藏的疲惫。他抚上自己的心头,只觉得那里隐隐有一抹痛意,一时难解难舒,难以明了。
“不要再说什么为我而来的蠢话,我不会相信。”仇星落突然笑了,却是那样不以为然。这样言语轻薄的挑逗在她的生命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没想到除了染倾城之外,还有人敢这样对她出言无状。还真是……新鲜!
“你不信?”安德烈抬眸,深邃的桃花眼里露出浓浓的不可置信,随即转入某种自我怀疑模式,“难道,我看起来真的这样不可信么?”这不可能啊,他是安家最乖巧的孩子,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他,从来不说谎,没有一个人会去质疑他的话,而她的脸上却写得那样清楚“此人是个骗子!”
“当然不信。”仇星落见他心思浮动,并不专注与自己交流,当即抬脚就走,他不提条件,那她只好无以为报了。子凌和杜比如何对上的染华明,很多事情,她还要回去问杜比,没有功夫浪费在这里。
她不过才迈了一步,就觉得眼前光线一暗,一道高大的身影铺面压来,覆住了她头顶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