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修很肯定地道,“是毒造成的,这些尸斑的颜色不对。”
仵作道:“中毒我们知道,可问题是这是什么毒,怎么下的?”
“你不知道?”平修看他。
“只能猜测或许是褐黄。”
平修想了想:“褐黄毒发时间短,无色无味,死因为五脏灼烂。”
仵作看他挺懂,点头道:“牛冲内脏早已化为尸水,可……这些青金色的斑点却不是褐黄能弄出来的。”
白云飞道:“洛阳没有医馆贩卖褐黄,原本想从青楼下手却什么也没查到,陪过牛冲的女子在大牢里失踪,而后尸体被发现在城外林子边。”
“那日进城的陌生人只有你一人。”白云飞说得意味深长,“要过年,许多商铺早就关门了,过年期间所有城池只进不出,凶手要抛尸野外,若不是离开,就是进城鱼目混珠。你偏偏就在这时候进了城。”
平修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猜凶手已经走了?”
“离洛阳最近的城池也要走上几天几夜才能到,如今寒冬腊月,别说找不到住处,就是路上的干粮也不好买。我一早就查过,城内还开着门的商贾并没有大量卖出过什么。”
平修有口难言,摸了摸光脑袋,只得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知道有几种草药,混在一起后会有类似褐黄的效果,还会出现这些斑点。”
五
老夫人当晚请白云飞和平修留下来吃饭,为了照顾平修,几人吃的都是素菜。
平修在饭局上才知道原来白云飞的父亲竟是洛阳城的府尹,他们曾在府衙遇见的那人。
既然是官家之子,不好好过日子却来做累死人的捕头,这人倒是有趣得很。但话说回来,既然知道是府尹的儿子,这牛家居然还能将人挡之门外?
平修觉得无论是白云飞还是牛家都疑点重重,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闷声喝茶。
牛茂道:“这案子辛苦白捕头了,今日总算有线索了。”
“亏了平修师父帮忙。”白云飞肃然道:“白某本事不够,浪费了这些时间。”
“别这么说。”牛茂干巴巴笑了笑,“大哥突然出事,知道内情的人又被灭口,线索一条不留,要破案本就难于上青天。不过平修师父真是学识渊博,连这些古怪的草药也都认得,我却是从未听说。”
平修摇头:“这些药草洛阳附近是不多,我一路游历过来,也只在黄河一带有看到工匠们用过。”
“工匠们用药草做什么?”牛茂不解。
“据说有些汁水能提炼出来做木活用。”
平修话音未落,老夫人的筷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几人转头,朱氏重新拿了双筷子递过去,老夫人手指微颤,“老啦,不中用了。”
被老夫人一打岔,这话自然而然揭了过去。
白云飞看了眼平修,问:“那从洛阳的工匠查起如何?”
牛茂点头,“我看靠谱,那青楼里不也常做床具……”话没说完,被朱氏狠狠捏了一把。
桌上一群人发出轻微笑声,平修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脸腾地红了。
等到白云飞放下筷子,平修也赶紧放了碗。
“今日晚了,我等先行告辞。”
“二位慢走。”牛茂起身相送,“我们等着案情大白的那天。”
白云飞点头,转身离开。等到出了大门,他转头看平修:“还想继续跟着我查案?”
“有何不可?我对这案子好奇得很,况且是你答应我的,可不能赖。”平修摸摸脑袋,“不过我更好奇你爹是府尹,你干嘛要做捕头?”
“我爹做什么和我做什么,有关系吗?”白云飞皱眉,顿了顿又道:“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第6、7章
六
白云飞带平修去看得是十五年前的老卷宗。
当年洛阳城府尹是位姓袁的大人,袁大人在百姓心中十分有威望,可因为杀人案被判死刑,家人发配边疆,后来大都死在了路上。
说起来袁大人和白云飞的父亲还是同僚,只是白云飞对这位袁大人没什么印象,他只看过很多关于袁鑫的卷宗,所破案件皆是有理有据,根本看不出会是个杀人凶手。
“当年死的也是位富商,仵作说是被活活打死,只是没找到凶器。”白云飞一边说,一边抽出卷宗来。他手里提着个烛台,正和平修窝在卷宗房里翻找。
“袁鑫自己招认,案结?”平修看着卷宗最后,有些惊讶道:“最终凶器也没找到?”
“他自己认了,这案子自然就结了。其他人也不会再管那么多。”白云飞显然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后来接替的官员,便是我爹。”
“那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平修不解。
“这案子疑点重重,找不到凶器,其家人的说辞也很是一致,都说死者那一晚独自在书房内,当时已是深夜,家人都已入睡,没人听到什么异常。”白云飞顿了顿,语气犹豫,“这案子我已经研究了很久,当年最后见过死者的人便是牛轰。”
平修皱眉:“牛轰?你是怀疑这两件案子可能有什么关系?”
平修低头重新翻看了一遍卷宗,发现这卷宗对尸体是否被绑,或被堵住嘴等等描述都很模糊,虽提到牛轰,却又说他有不在场证明,牛轰家中下人皆是证人。
“这家人现在还在吗?”平修问。
“这家人姓陈,原也是大户,在城内的买卖很多,几乎什么都做。不过已经没落了,很久前就搬出洛阳城了。”
“只凭牛轰与这死者见过你就怀疑……这理由太勉强了一点。”
“这人也是死在盛夏。”白云飞提醒,“牛家第一个死的人是牛轰,也是盛夏。”
“那不是瘟病吗?”
“牛家就他一人得了瘟病,其他人却没事。”白云飞道:“瘟病是会传染的,老夫人也没事,这不是很蹊跷吗?还有……据我所知,能证明牛轰当年不在场的证人还有一位,就是我爹。”
“所以?”平修被他绕糊涂了。
“我爹对我查牛家案子这事一直不满,我猜他知道我一直在偷偷研究十五年前的案子。”白云飞揉了揉额头,“若是心里坦荡,为何总催促我悬赏缉拿犯人?我总觉得他在找什么。”
平修后知后觉,“你指的是失踪十五年的凶器?可牛轰是瘟病,牛冲是被毒死的。”
白云飞叹气,“我也不明白了,或许真的是我想太多……平修,如果你愿意帮我查查牛家和陈家的关系,我可以再答应你一件事。”
好在平修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大好青年。这和佛家没关系,心中有佛,哪里都是佛。
于是平修答应了这个请求,之后又用帮忙超度的借口混进了牛家。
开门的依然是那个话多的小厮。在灵堂念完经,平修趁着牛茂不在家,带着那小厮在院子里四处转悠。
小厮道:“平修师父,做和尚好玩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每天一早被师父拖起来念经,听讲经,在屋内看看书,练练字,没什么好坏之分。”
“至少不辛苦。”小厮低头看着青石地砖,“我们每天睡不够吃不饱,做错了事还要被罚。”
他说着捞起袖子给平修看,“这是前天被打的,因为我打碎了一只盘子。平修师父,你带我走好不好?”
“若你要走,我带你走便是。我们那小庙就我和师父俩人,吃得是自己种的菜,多一个人不过多双筷子的事。你没家人吗?”
“早就没啦,我是孤儿。这里很多仆役都是孤儿,牛家喜欢找小孩儿做仆人,年纪大些的都在内堂做事,年纪小的负责杂活。”
平修眨巴眼,“为什么喜欢找孩子?”
“大概吃得少,拿得少。”小厮想了想,“不过都只找十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孩子,再大的却不要了。内堂的管事是从以前就跟着几位少爷夫人的,也没添过新人。”
平修眯了眯眼睛,直觉到哪里不对。只找十岁以上二十岁以下?这是个什么道理?
他转了转眼珠,“来来,你多跟我说些牛家的事,我走的时候也带你一起走。”
“当真?”小厮高兴起来,便带着他找了处偏僻院子坐了,问:“你想听什么?”
“我听说以前牛家和陈家关系不错,你知道多少?”
七
牛轰死时接近七十岁,这人操劳一生,虽大大小小的毛病不少,却也没有什么大的病症。总体来说,尚算健康。
传闻牛家以前也不是大户人家,不过做点小买卖,那时候洛阳城最大的商户还是姓陈的富户。牛家比起他们简直是天上地下。
不过牛轰善于心计,手腕厉害,他找了无数人牵线搭桥终于攀上陈家,两家便开始了长时间的生意来往。
那时候牛冲早已成年,身为长子,成天跟在父亲身边学做生意,与陈家关系也很是不错。牛家甚至提到联姻,可惜陈家却婉拒了这桩婚事。
陈家大老爷死的那日,赶巧了是与牛轰喝完酒回家后发生的事。这一点当年袁鑫查的时候虽提出过质疑,可牛轰的不在场证明十分完整,他回家途中遇到过卖包子的大娘,对方收拾了东西正要离开,两人还起过冲突,回家后他与牛冲说了些生意上的事,期间有过客人上门,于是这客人和其他下人都是证人。
牛轰的嫌疑也因此被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