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Nasi问你,你就说言末感冒了。放心,这孩子就是有点伤心过度,过几天就好了。
我确实很想问为什么,但我觉得问了也是白问。所以我也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夏明被Nasi送走了。
黄百川叹了口气,摇摇头将那纸揉成了一团,说:“你们走吧。”
“谢谢黄大夫。”我扶着言末走出去,没作半分的停留。
办公室的门缓缓合上,我瞥见黄百川瘫坐在有些破旧的老板椅里,他满是皱纹的脸也像那纸一般,被这门挤压在了一起。
我总觉得这疗养院里的病人是可怕的,现在我才发现,其实医生远比病人要危险得多。
晚饭后,我看着言末睡过去。下午的时候他狠狠地吐了一通,但气色却好了不少,晚上还吃了碗稀稀的面条,看来黄百川并没有骗我。
我将那些药盒摞在桌子上,屋子里没有开灯,外面昏暗的灯光照进来,我忽然发现有一个药盒的样子有些奇怪。
别的盒子都是四四方方的,偏偏它有些扁成了平行四边形。
我将那盒子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印的药名是阿莫西林。估计是放的时间太久了,盒子有些发潮,我正要把它放回去,却不料一声轻响,这盒子自己从中间弹开了。
熟悉的笔迹映入我的眼帘:不要相信这里的任何人!
毫无疑问,这是黄百川的字迹,我中午才刚刚见过。
现在疗养院一共就我,李泰,Nasi,黄百川和方华五个,言末开不了口,就不算在内了。那不相信任何人,也包括他自己吗?
外面似乎有些起风了。我正准备出去关窗户,刚一出门,却发现大堂里站着个人。
是院长。
他还穿着那身笔挺的西装,双手揣在兜里,黑白相间的面具正直勾勾地看着我。
面具也能直勾勾地看人吗?我不知道。这面具上既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巴,但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却比眼睛和嘴巴来得更强烈。
“你回来了。”我说。
“是。”他点了点头,往楼上走去。楼道里的感应灯没有亮,他的影子和黑暗融在一起,幽灵般地消失了。
空气里已经有了一股股的水汽,趁着还没下雨,我赶紧出去把外面的窗户都关上了。
剩下的时间,我都在言末的房间里呆着。他睡得很熟,我脑子里则是一直在想,为什么黄百川要在药盒子里写那么一句话。
是为了避开Nasi,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呢?如今院长也回来了,自然应该也包含在内。
可我总觉得他不是个坏人,虽然一直戴着面具,但给我的感觉却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真实。
晚上十点,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外面黑的可怕。我没拉窗帘,窗户上也没有月亮和星星,一层层的乌云堆积在玻璃上,看过去触手可及。
今晚院长没有来邀请我,我也没有主动去找他。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能算得上是一种默契,但我确实是有点想他。
一夜好梦。
第二天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上灰蒙蒙的,空气里的水汽很重。这场雨应该还会再下上几天。
院子里方华正在自己玩水,他将那黄色的小花儿撕成一片一片,放在水里。花瓣浮浮沉沉的,很快就飘到了远处。
“要不要一起玩?”他见我出来,冲我招了招手。
“不了。”雨后的天气凉爽了不少,我伸了个懒腰,正要去洗脸的时候,却发现隔壁那房间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
微风起伏,那门也跟着吱呀作响。
“这门是你开的?”我四下看了看,除了方华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在。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推开了。
一股潮湿的灰尘味儿迎面扑来。
“不是我啊。”方华凑过来,好奇地往里面看了看,“切,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一股风吹过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屋子里空空如也,既没藏着人,也没藏着东西。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我可不想走进去。
“这是什么?”在我关门的时候,方华忽然从我胳膊下面钻过去,从门缝里抽出来了一张照片。
这照片上灰扑扑的,辨识度可比夏明的病历差太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卡在那里的,如果方华不在,我估计也注意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还有三章应该就要结局了。今天晚上要聚餐,不晓得还能不能修改一下细节,就先丢到存稿箱了,吐过没喝多的话,明天会继续日更的。
☆、逃离
“你看,这是我,这是我!”方华兴奋地指着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影说。
“你还记得不记得其他几个人是谁?”不知这照片是被什么腐蚀了,中间的人物都变成了白影,乍一看还挺恐怖的。
我数了数,影子一共有七个,它们成一排站在这院子里,身后是一片墨绿的花丛。
“不记得。”方华似乎对这照片很感兴趣,他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一会儿,指着照片的右边说:“你看这儿,是不是少了一块?”
我轻轻弹了弹照片,一层层灰尘扑簌簌地落下来,露出了最外面的一层白边。要真是少了一块儿,白边肯定就不是完整的了。
“没少啊。”我看着方华,但他神色严肃,不像是在发疯。
“肯定少了!”方华嘟囔了一声说:“不然你为什么没在里面?”
他果然是抽风了,这照片的年纪说不定都比我在疗养院呆得时间要长,我又怎么会出现在里面。
不过照片上一共七个人,如果这里的病人和大夫都没有变动过,上面确实是少了一个。那是少了谁呢?
我看着那照片,上面的白影似乎愈发地恐怖了起来。它们所站的位置就在我的身后,我不敢去想象那种场景——这些白影的主人其实早就从照片里面跑了出来,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正冷冷地盯着我!
镇定!我咽了口唾沫,人却还是慌了。
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掺杂在一起,不断冲击着我的耳膜,我感觉头就像要炸裂一般,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了几下。
“你怎么了?”方华拉了拉我的胳膊,我打了个寒颤,猛然惊醒了过来。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如果不是方华,我估计就要昏倒过去。
说不定那人正好是拿相机的那个,又或者是发病了没法参加,这些情况都是有可能的。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
因为照片的左下角上印着一行字:“3号疗养院XX年XX月XX日留念”,既然是留念,人自然都应该是到齐了。
又是一阵风吹过,我指尖一松,那照片在空中飘舞了几下,飞回了它尘埃遍布的巢穴。破旧的木门吱呀作响着,像是被扼住喉咙的乌鸦。
我看着这昏暗的房间,它就如同设定了发条的机器一般,在这个特定的时候,故意等着我的到来。我不禁又想起了巫未离开前的那个深夜。
晚饭过后,天色还是没有转晴的迹象。
言末依旧好好地吃饭上床,很快就睡了过去。他今天一句话也没说,连吃饭的声音都很小,我坐在他的身边,不敢挪开眼睛。
我生怕自己一眨眼的功夫,他也像巫未或者夏明那样地突然消失。
黄百川和Nasi都在二楼开会,我不知道是不是面具男觉察到了他们之间互相排挤的某种氛围,还是出差回来,例行传达一下精神。
今天所有人都死气沉沉的,就像这阴雨连绵的天气一样。
外面的风停了,细细密密的雨声落在窗户上,也落在这橘黄色的灯光里面。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很安静,凉凉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这是个适合睡觉的日子,但我觉得没人睡得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感到身子一冷。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在言末的屋子里。幸好他还在,我打了个哈切,自己竟是不知不觉之间睡着了。
这时雨更大了,豆子般打在窗户上,发出一阵阵的翁鸣。我简直要怀疑那玻璃会不会突然掉下来,摔得粉碎。
我醒了醒盹儿,准备出去接点水喝。但一出门,却发现李哥正站在门口。他似是被我吓了一跳,脸颊不由地一跳。
我的心也跟着一跳,这家伙不会突然给我来个羊癫疯吧。
“小东,我找你说点事儿。”李泰吐字很清晰,他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但他的瞳孔并没有涣散,眼睛还是闪着光。
兴许刚才只是我看错了。“你先进来吧,我去接点水。”我说道。
“不行!”李泰忽然拉住我的胳膊,他力气很大,捏得我一下就麻了。
李哥其实有潜在的暴躁症,但已经治疗得很好了,而且他平时一激动就会诱发羊癫疯,基本也看不出来这种症状。
“好好,你先松开我,咱们慢慢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进来。天杀的,连喝水都不让我喝,真不知道他有什么急事儿,非得堵着现在讲。
“你听我说,这里的人都不是好人!”李泰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坐在桌前,将台灯的光遮挡住了大片。
屋外大雨瓢泼,屋里人影晃动,这就像是张震讲鬼故事的现场。
虽然李哥没人家那么出名,但不得不说,他在气氛烘托上做得很好。一听见他这句“这里没有好人”,我马上想起了黄百川的“不要相信任何人”。
他们的话就像是一波扣一波的海浪,在不断蚕食着我脆弱的神经防线。
“你有什么证据?”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