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细雨绵绵,天色有点发阴。李昀从杜家老伯那里找了套杜若堂的旧衣,撑着伞从杜府角门中踱出了府邸。
虽然天气不好,但出来透口气也是好的。
但刚走出杜家,就见角门外有一个年轻人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似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李昀踌躇一会儿,到底是绕开走,还是绕开走……
倒是那年轻人一见自己,就双膝一跪,两眼冒光:“皇上!为微臣做主!”
李昀叹口气,这位王庸王大人,如今是西陵刺史,未来是国家钱袋子,如今跪在自己面前,怕是要折寿了。
书里说此人清廉刚正,这种人是个好官,但这种人有个毛病,就是脊梁直的不肯弯曲,所以总会有些得罪人,就李昀所知,他年轻的时候得罪了礼部侍郎,说是来西陵当刺史,其实是来当傀儡。
想当一滩污垢下的青莲,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刺史大人可是有事?”
王庸从怀里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包袱,将里面保存完好没被雨水淋湿的奏折摊开上举:“臣,要弹劾礼部侍郎崔攸。此人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巨贪之臣乃朝中毒瘤,还请皇上明断。”
李昀左右看看,自己出门的早,又有意躲过了侍卫的眼线,没曾想遇到此人,这状子接还是不接,内心甚是踌躇。
接了,那么必定要审核那位礼部侍郎崔大人,但距自己的那点过去历史的记忆,貌似崔攸大人虽是贪官,但做事果断,年轻的时候也拿过胡人的散碎银两,但在中年之时却自告奋勇为大渊征战北胡,一去就是十年,从文官到武官,这位崔大人算不上清明,但算的上有大义之人。
不接,这位未来的户部尚书定会觉得这位皇上不是明察秋毫之人,那洛慕恒的一生荣耀就被自己给毁了。
正在李昀踌躇之际,远处几匹马蹄声越来越近,李昀抬头看,是太医大人,前一阵儿去芙蓉谷的柳无意。后面跟着两匹骏马,一男一女,男子长得斯文白净,女子一身红衣,美艳无双。
李昀见救兵到,微笑的把王庸扶起来:“爱卿平身,朕今日有贵客来访,不宜多谈,此事事关重要,朕将此事交与丞相杜大人全权处理,爱卿放心,此事自有公断。”
杜若堂那么聪明,自然有办法。
李昀说罢抬眼,见三人下马跪拜自己。
那斯文白净的男子说自己是秦子期,李昀又看了他一眼,此人就是五百年前的芙蓉谷谷主,身份显赫,且,四十几岁的时候,便过世了。那叫做凄凄的美貌少妇便是他的妻子,在他过世之后一人掌管芙蓉谷,是个重情重义的。
眉眼描似画,青春也总会染了风华,世人皆说红颜薄命,见到这些人,李昀也叹岁月无情。
今日红颜,明日枯骨。
但这本就是他人的故事。如今李昀只觉得,本来只是出来溜达溜达,看来是不行了。
杜家内堂。
凄凄嗑着瓜子上下打量着李昀,在他身边儿绕圈儿。
“秦夫人,您再绕,在下头会晕,而且您看,这脚下都一圈儿瓜子皮了。”李昀无奈道。
进了屋里,关了门,没了外人,这几个人就往自己身上上下瞧,秦子期倒没说什么,柳无意也安静的很,只是这凄凄姑娘眼珠子一直往自己身上瞧,让自己着实吃不消。
凄凄又抓了一把瓜子:“你说你叫做李昀,五百年后的晟州人士。是个盗墓的?”
李昀点点头。
“是去芙蓉谷盗墓的,在烟瘴中睡了一觉,醒来就来了这里?”
李昀又点点头。
凄凄一把芙蓉刀抵在李昀的脖子上:“芙蓉谷的墓也敢盗说,你是想盗了谁的墓”
李昀赶紧双手举过头顶。
“秦信之墓。”
凄凄眨眨眼,忽然收起了刀:“哦,秦信的啊,盗的好。”
说罢继续嗑她的瓜子。李昀惊讶了一番。这位凄凄姑娘,想法真是奇特。
“你五百年后,长得和皇上是一模一样的,对么?”秦子期开口。
李昀想了想:“我比他年轻些,我才二十有四。”这位皇帝虽然保养得当,但据李公公说,皇帝如今已经过了而立。
秦子期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李昀心里想这杜若堂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感觉这几个人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样。
想到这,杜若堂从大门进来,见了内堂一圈儿人寒暄一阵,又看向李昀,扯了一下嘴角:“你倒是聪明,把那王庸往我这一塞,逃的干净。”
李昀哈哈一笑:“这不是知道丞相大人聪明么,又怕自己做错事。”
凄凄皱眉看他:“皇上,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无聊在开我们的玩笑?”
李昀惊讶道:“怎么会!”
凄凄歪头瞧他:“可你有时候的神情,倒是很像皇上。”李昀摸摸自己的脸,你家皇上什么样自己怎么知晓。
杜若堂看向秦子期道:“此次叫秦公子来,一是告知此事,等这边的事情忙完,我便带着李昀去芙蓉谷,看有什么方法能一切复原,第二是想借助秦公子的江湖势力,寻找一位叫做苏瑞的人,如今应该在鄢京。”
“苏瑞,可是那位前朝的瑞国公?”
“正是。”
秦子期颔首:“此事在下一定办妥。”
李昀心道,这位瑞国公他也听说过,在前朝之时,他就力保九王一家,后入了狱,待洛慕恒统一南北的时候才被放了出来,此人没要官爵,而是悄悄消失了。这个杜若堂,真是为洛慕恒操碎了心。
杜若堂又看向李昀:“至于你,悄悄跟我去一趟刺史府衙。”
“啊?”李昀瞪大眼睛,琢磨出重点:“什么叫做,悄悄?”
杜若堂笑了一下,眼睛弯成月牙,着是好看:“王庸此人清正廉明,但还不是动礼部侍郎的时候,所以,我们要从他的宅子里,取一些东西出来,让他告不了状。”
李昀下巴快掉了,这堂堂丞相大人去人家府上偷东西?
“为何是在下去?”
杜若堂理所应当道:“因为,这是你的老本行。”
李昀瞠目结舌,此人,真会废物利用。
☆、王家小妹
是夜。
“你坐在上面,是要坐到什么时候?”杜若堂抬头借着月光看着李昀,幽幽道。
李昀趴在王家宅子的墙头,愣是不敢动弹。
“在下恐高。”
杜若堂白了他一眼:“若再不翻过去,趁早打道回府。”
李昀心里咒骂那王庸,怎么家里府宅很是简陋,这高墙围得却这么舍得费银子,好不容易爬了上来,但里面没个借力的地方,怎么着也不敢着地。
杜若堂叹口气,借了墙壁的力翻了进了王宅,然后从里面看着李昀,双手抬起:“我接着你,你跳下来便好。”
李昀皱眉:“不妥,这忒不英雄。”
杜若堂歪着头:“芙蓉谷是你到这来的地方,说不定你从那里可以回去你那五百年后,若你今天不把那上书册子给我偷回来,我是不会带你去芙蓉谷的。”
李昀听了这话,一咬牙从上面翻了下来,不就摔一下么,说不定这一摔,就摔回去了。
李昀本来以为会摔个狗□□,正在迎接既要来的痛,没想到落入一个温暖的所在。
李昀睁开眼,看见自己正在被杜若堂抱着,眼睛直勾勾的瞅着杜若堂的眼睛。
鼻尖一阵梅花香。
李昀跳下杜若堂的怀抱,咳了一下,小声道:“多谢。”
杜若堂抬手替他顺了顺额前的碎发,用极其温软的语调说:“我在外头等你。记住,王庸从侍郎部回来只需要一刻钟,你的时辰不多。”
说罢,他翻墙出了去。留下一片馨香。
李昀甩甩头,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心道这杜若堂和苏祈难道是一个人?
李昀猫腰穿过王庸家里的小池塘,走进他的书房,见书房居然上锁,果然是个心细的。
他从袖子里找了一根铁丝儿,在锁口搅了搅,只听咔嚓一声,李昀耸耸肩,简单到没什么意思。
进了书房李昀不敢点灯,这书房后院就是住房,说不定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