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最后之后，尘埃落定
东宫之内，香烟淡淡，杯中金褐茶水如融化了的琥珀。
修长白皙的指掌端着茶杯，齐书玉羽般长睫轻敛而下，遮掩住墨黑的眼底一片星光般的璀璨。
自从法会之后，大概是因为太后和罗老夫人的关係，罗永成待齐书玉的态度明显地好转许多。太子殿下对于这个现象十分满意。
礼部虽然看似对朝政没什幺影响，但是却是与皇室的生活最为息息相关的一处，大至国家庆典、小至婚娶丧葬，都是礼部负责，自然不能让有心人掌控礼部。
罗永成有才能，现在又有向着他的迹象，齐书玉觉得让他来掌管礼部最适合不过。
再来，就是要解决吴国泰。
「只是要解决他吗？」嫦若凡倚在窗边吹风，听了齐书玉的想法只是轻笑一声，清冽如山泉水的嗓音低低地问。他手里的摺扇展开又收拢，如此反覆。
齐书玉知道嫦若凡为何要这幺问。
解决吴国泰确实代表着削了卢飞霄一条臂膀，但是如果能随着吴国泰这条线，顺藤摸瓜地一举将卢飞霄打败，当然更好。
但是，后者要冒的风险也更大，不成功，便成仁。
这是一场赌局，下一步该下小注、赚小钱，还是一掷千金、赌一夕致富跟倾家蕩产，二分之一的机会？
齐书玉勾勾唇角。
茶杯被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要赌，赌注要足。
「若凡，从今日开始，接近吴国泰，办得到吗？」齐书玉看向嫦若凡，严肃地问。
「都要考核了，这种时机也太敏感了吧？」嫦若凡翻了个白眼，「而且，吴国泰和卢飞霄都是小心谨慎的人，他们就算私底下有通信一定也不会把证据留下。我这样的，大家都知道是你的人，一看就觉得我别有居心，就更不会让我有机会打探消息了。」
「我怎幺都不知道原来你也会在意考核？」齐书玉斜睨去一眼，吐槽一句又道：「不过你说的的确不错。吴国泰对你一定会有戒心。既然如此，你就想办法让他对你放下戒心不就得了？」
「你说得简单，办事的可是我！」嫦若凡嘴角抽了抽，觉得太子殿下这是真的不把他当人看了。
「这我不管，」齐书玉无情地道，「不论用什幺方法，你一定要搞到一些有用的讯息。」
「更何况，吴国泰和卢飞霄之间嫌隙已生，是否真的会对你有戒心，尚不能断言。」他端起茶杯，嗅了嗅，啜饮一口，满意地勾起唇角，「所以，若凡，认真干啊。」
「??」嫦若凡暗地里骂了声娘，却还是认命地应下了。见太子殿下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黑着脸不甘示弱地道：「天珞，别高兴得太早，你要烦恼的事情还多得是。之前的那个刺客，还有血罗天丝的事情，你查得怎幺样了？」
齐书玉一张绝世俊容顿时就沉了下来。
这的确也是个大问题，暗卫派出去至今都没有任何重要消息传来。拖太久也不是好事??
「这个我会想办法。」他语气平淡，修长素指在桌面上轻敲，「你还是先想想你的事吧。」
「嗯。」嫦若凡应了一声，起身，「你等着我的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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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嫦若凡被吴国泰请到了府上。
他悠然自得地摇着扇子，笑吟吟地看着主位上的吴国泰，唇瓣轻掀，流泻出清冽嗓音，开门见山地问：「吴大人，您请我来，有什幺事吗？」
「嫦公子，是这样的，」吴国泰弹了弹袖子，平稳地道：「你入朝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按着规定还是必须列入评断。我实在不想用这幺短的时间来决定一个人的表现，所以我想问你，这段时间以来，你自己的表现，你道如何？」
「哦？原来如此。」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放下，嫦若凡看向文亿丰的目光深了几分，「不过??让我自己来说，这应该不合规矩吧？」
「我相信皇上跟太子殿下都不会介意的。」吴国泰微笑道，带着些许试探的意味。
「吴大人，您有话便直说吧。我脑袋笨，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嫦若凡笑着睨了吴国泰一眼，神情和语调都似笑非笑的。
「这??那我就直说了。」吴国泰踌躇一会儿，才迟疑地问道：「我想知道??自从卢飞霄的女儿成了太子妃之后，太子的后院??状况如何？」
「原来吴大人是担心婉夫人的状况。」嫦若凡勾了勾嘴角。
不得不说齐书玉当初利用卢缀锦和吴芳婉之间的问题挑拨离间，让吴国泰对卢飞霄心有不满，这步棋，走得真的不错。吴国泰虽然亏心事干过不少，但到底是个疼女儿的，而且脾气也还算硬，看他如今根本没有去想办法跟卢飞霄修复关係就知道了。
不过，卢飞霄就这幺有自信吴国泰和他反目后不会出卖他吗？这其中是否有些陷阱？
嫦若凡虽是疑问，面上却还是一排不动如山的模样，淡定地举杯饮茶，半晌才慢悠悠地道：「吴大人既然这幺担心，为何不亲自去问太子，而是跟我打探消息？毕竟再如何与太子友好，我终究是个外臣，对他的家务事，是没有资格插手的。」
「这??因为太子先前说过??他的后院，不许朝臣过问??」吴国泰说着自己都尴尬地笑了起来。
谁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唯一的女儿嫁了，仍旧是他心头的一块肉。虽说吴芳婉嫁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东宫，然而却是为妾，而这深宫里的曲折他也清楚，不论如何都是放不下心的。
「是这样吗？」摺扇轻摇，晃动间微风吹拂，撩起几缕墨黑的髮丝，嫦若凡微微一笑，「我想，若是吴大人，太子应当是不会介意。」
「至于这箇中原因，相信吴大人比我更明白，是吧？」
说着，他站了起来，有礼地抱拳行礼，「吴大人，如若无事，我便先离开了。告辞。」
淡紫优雅身影轻盈地离去。吴国泰将嫦若凡的话细细想过一遍，眼神不禁深了深。
太子不会介意??太子当然不会介意。因为他手上有的是太子需要的东西，这是一场交易。
他如果投入太子麾下，太子会保吴芳婉平安。
现在，就是看谁先坐不住、先妥协。
吴国泰咬牙。齐书玉这局布得挺远，从当初吴芳婉流产开始他就在算计他和卢飞霄了。而他竟被一个不过弱冠的小伙子耍得晕头转向——
——不得不承认，齐书玉，确实适合坐那个位子。步步算计，步步机巧，而且还这般千迴百转，让人猜测不透。
吴国泰忿忿一阵，很快又叹了口气。现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有别的想法了。
卢缀锦是太子妃，按他和卢飞霄之间的嫌隙，吴芳婉在宫里的生活究竟好不好，他还真没有把握。
～～～
时序进入夏日，炎炎豔阳、蝉声蛙鸣不绝于耳。
朝堂之上，按往例和臣子们一番唇枪舌战之后，下了朝，齐书玉便被吴国泰拦了下来。
「吴大人有事吗？」他微笑，秀緻修长的眼中却是笑意不到底。
「嗯，不知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吴国泰也是微笑，嘴唇上的两撇小鬍子随着说话嘴形的改变抖啊抖。
齐书玉剑眉一挑，便点头同意了。两人走到楼梯角落，吴国泰才笑得不无尴尬地道：「嗯，其实是这样的，臣有个问题，欲询问殿下的意见。」
「哦？」剑眉一挑，齐书玉状似讶异，「遇到问题？吴大人遇到了什幺问题吗？」
「呃，就是??臣斗胆询问，小女在宫中??过得如何？」吴国泰咳了咳，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小心翼翼地问道。
齐书玉眼睫轻敛，俊魅的脸庞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嫦若凡的动作倒挺快的啊，这才三个多月呢，吴国泰就投降了，比他预期的还要快。原本準备的谣言就派不上用场了。
不，应该还是有用处的。
他抬眼，笑得温和，「啊，吴大人是问婉夫人吗？」
真的没生气！吴国泰心头掠过一丝凉。齐书玉果然算好了??
「这个嘛，本太子已有许久公务缠身，很少去见她们。所以也不清楚。」齐书玉双手环胸，状似思考，「不过??倒是有听过一些风声。」
「婉夫人她??似乎从滑胎那时候开始，便一直郁郁寡欢了。再加上卢缀锦的事??」
话不能说满，留一些想像空间更有效果。齐书玉勾了勾唇角，笑得邪肆冷酷，「吴大人，因为你也算本太子半个岳父，所以我才告诉你。否则，本太子定是要计较到底的。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语毕，太子殿下很不客气地转身离开了。
吴国泰站在原地，脸色青白不定。齐书玉说得语焉不详，但是吴芳婉在宫里的生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他完全不想冒险。
太子和卢氏的斗争很明显地即将要结束了。六部里几乎每一位尚书都和太子接触过。工部尚书是太子提拔、兵部是嫦柏秀的地盘、户部早早就选了边、礼部跟刑部也被太子收服，卢飞霄根本处于弱势。
这幺一来，他要怎幺走下一步，答案显而易见。
吴国泰低头，看着朝服上的花纹好半晌，下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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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吴国泰邀请了太子到酒楼一叙。
齐书玉没让任何人知道这事儿，自己一个人出宫来了。被带入了二楼雅间，他看到吴国泰已经等在里面了。
「啊，吴大人来得真早，是本太子失礼了。」齐书玉不慌不忙地拱手行礼，率先道歉。
吴国泰连忙诚惶诚恐地起身，走来迎接，他咳了咳，毕恭毕敬地道：「殿下，您别折煞臣了。臣就是等再久都不能让殿下乾等着啊。」
「呵，吴大人有心了。」齐书玉淡笑，一甩袍袖落座，「好了，闲话休提。我为何会答应这次宴请，想必吴大人一定很清楚，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吴国泰见状，连忙按着朝堂上的礼节对着齐书玉跪了下去，「臣斗胆，请殿下务必保小女周全！」
「嗯，所以，决定好了吗？」亲手倒了杯茶，太子殿下语气轻淡。
吴国泰一咬牙，「??是。」
「好。」薄唇轻勾，笑得邪魅无比，齐书玉起身，朗声说道：「十日之后，等我消息。届时，本太子希望吴大人鼎力相助。」
吴国泰用一种义无反顾的态度，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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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之后，七月上旬。
早朝上，御史出面指责尚书令卢飞霄罔顾法纪，骂得唾沫星子横飞，声音宏亮得几乎要掀了屋顶。
接着，像是约好的一样，几乎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说出了许多事情。不论是杜撰还是真有其事，全部的髒水都往卢飞霄的方向泼了去，让他根本招架不住。
齐书玉站在台阶之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事情发展。他眼神清冷，幽暗的眸子宛如浓墨晕开，黑得深不见底，须臾，薄润的唇缓缓拉开了一抹笑，嚣张、放肆。
他清了清喉咙，音量不大，却十分有效地让众人安静下来。然后，他转身，朝台阶上挺坐着的御帝行礼，清雅嗓音一扬，珠圆玉润，掷地有声，「请父皇定夺！」
众臣子也跟着下跪，齐声说道：「请皇上定夺！」
御帝眼神扫过台阶底下的所有人，最后，目光定在齐书玉身上。
这小子，还真的做到了啊??
他略为思量一阵便有了决定，威严地道：「先将卢飞霄带下去，仔细审理。其余人等，若有证据，便赦其无罪；如若隐瞒，罪加一等！」
殿前侍卫很快就上来带走了卢飞霄。被带走时，他抬头，视线不偏不倚撞上齐书玉的眼睛。他笑了。
齐书玉不禁莫名其妙。为何卢飞霄的笑容??看上去竟是欣慰的？
不过，这不重要。现在，卢氏的瓦解，已成定局。
这样，对他而言，便是一个新的里程碑。
还在朝堂上，齐书玉有所顾虑，不敢笑得太夸张。然而他一双幽深狭长的销魂凤目，盛着满满的笑意。那光彩如同珠玉碎散，洒落满眼琳琅，风华绝代，炫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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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第六十五章 只为她一生安稳
再来终于又有嫣嫣登场了(≧?≦)
其实我自己觉得，政争，我写的好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