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在吃完这顿晚餐之后，我们离开了麵店，然后周明月就说她要回家了。
「月月，妳终于要跟我一起回家了吗？」周明阳很惊讶，脸上难掩喜悦的神情。
「拜託，谁要回那个家啊？噁心死了。」她翻了一个白眼，「我早就说过了吧？我绝对不要跟那个人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他脸上的喜悦立刻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着急，「可是──」
「哥。」她打断他，语气变得很强硬，「妈那边我已经跟你妥协了，所以你不要再逼我回家。那种地方，我是绝对不会踏进任何一步的。」
周明阳的模样欲言又止，但迟迟没有回话，最后只是失落的低下头，不发一语。虽然我知道这是他们兄妹之间的事，我或许不该多管闲事，但我还是忍不住替他说话，「你哥他也是因为关心妳──」
话还没说完，只见她朝我挥挥手，用着不耐烦的口气堵住我的话，「妳不知道我们家的状况就不要多管闲事啦。」
「我……」
她轻哼了一声，「妳要知道，那种地方也只有我这个笨蛋哥哥才待的下去。」
这瞬间，我看见始终低着头的周明阳双手忽然握成拳头状，手背微微发红，数秒之后，才又缓缓放开，像是在压抑什幺情绪似的。
然而，周明月似乎没察觉到，接着又说：「哥，等我到了之后，我会再打电话知会你一声。」
周明阳叹了口气，缓缓抬起头，扬起一抹笑，轻声地说：「我知道了，月月，妳回家路上小心。」
然而，此刻挂在他脸上的笑容却不如往常，而是僵硬的可以，丝毫感受不到一丝笑意。
「嗯。」
在昏黄路灯的照映之下，周明月离去的背影越渐缩小，身旁的他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你不陪她回去吗？」我问，她的身影就快要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没关係，现在还早，让她自己去就好。」他低下头，说：「而且，我不想跟她吵架。要是我送她回去的话，我一定又会忍不住劝她回家，到时候我们肯定又会吵起来。」
盯着他一会儿，我打破了沉默，「我们回家吧。」
他抬起头，表情有些惊讶。愣了数秒，他才微微点头。
「好。」
回家的路上很安静，这附近没什幺商家，大多都是以住宅为止，街道仅由沿路街灯所照亮。虽然我们没有说好要先回谁的家，但大概是因为方向相同，前进的路线是一致的。
深沉的黑夜中高挂着一轮明月，月光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皎洁明亮。望着月亮，我想起了周明月。
「你妹妹她……」我开口，提出一直存在于心中的困惑，「为什幺那幺不喜欢回家？」
耳边没有立即传来他的答案，而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悄悄瞄了他一眼，他正盯着自己的脚步看，数秒之后，才缓缓开口：「都是因为我爸。」
「你爸？」
「嗯，这件事说起来还蛮丢脸的。」他顿了顿，脚步也跟着放慢下来，但没有停下，「其实，是因为我爸外遇，而且他外遇的对象现在就住在我家。」
「咦？」无论是他的话还是语气都让我一阵错愕，「那你妈妈怎幺办？」
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让老婆和小三共处在同一个屋檐下，我完全无法想像那会是怎样的家庭生活。
「虽然我妈隐约有察觉到我爸有外遇，但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她因为身体不好，所以长期都住在医院，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他轻吁了一口气，「大约是从一个多月前开始，我爸就会不时带那个人回家，到现在她几乎是住了下来。」
「妳不知道我们家的状况就不要多管闲事啦。」
「我就是不想看到那个人，也不想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那样会让我觉得很噁心！」
脑海中突然响起周明月的声音，关于那些她曾经说过的话。如果单从这些记忆片段和周明阳的描述字句来看，我大概能够理解她之所以不想回家的原因。
倘若今天换作是我，我恐怕也会像周明月一样选择不回家。
「月月一直想要跟妈讲这件事，是我坚持要她不要说出去的，为了这件事我们也吵了好多次，吵了好久她才暂时跟我妥协。」
「可是，这幺严重的事情隐瞒你妈好吗？」
他摇头，「我知道隐瞒不好，也知道这幺做不过只是在逃避而已。但现在是我妈状况最不好的时候，我只想要暂时把伤害降到最低，让她好好专心养病。」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听在耳里却显得很沉重。
我没有应声，只是不发一语的看着他的侧脸。
他转头看向我，不知道为什幺，他的唇边泛起一抹淡淡笑意，「所以，月月老是说我太胆小了，碰到困难的时候就只知道逃避。」
即便是笑着，但他心中的纠结情绪还是全都表现在他的脸上，这是我头一次看见他露出如此无力的表情。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做法自然也会不一样。」我说：「虽然她说你胆小，但我觉得这也是因为你很温柔的关係。」
然而，却是很悲伤的温柔。
「我想，你妹妹她总有一天会理解的，而你也会明白她当初的坚持。」
他们兄妹俩都很爱惜自己的母亲，只是爱的方式不同，而偏偏两人的方式同时却又刚好是双方无法接受的想法。
「嗯。」
只不过，比较令人担心的是，如果当有一天真相揭发在他母亲面前时，到时候所造成的伤害肯定是我们现在谁也无法料想的吧。
周明阳现在的顾虑不是不能明白，但还是会忍不住想：这样做真的好吗？
「对了，嘉涵，妳现在有空吗？」他忽然问我。
我点头，「嗯，怎幺了？」
「我突然想去一个地方，妳可以陪我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