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起(4)
伤口还很痛。
云云说，我情况用「皮开肉绽」这四个字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不过我看不见，因为伤生在我的臀部和背上。
云云是姐给我派来的奴婢，一个天真活泼的女孩儿，爱幻想，有一点儿不切实际，像极了过去的我。
姐待我，依旧是一如往常地冷漠。
从她对我的态度看来，我非常确定，她是不喜欢我的，但，倘若如此，那日她又为何要对我出手相救？
我想不明白。
「如果不想给人抓着了小辫子，就认清了自己的身分吧。」
认清自己的身分？
那句话是什幺意思？姐为什幺要那样说？
难道是要我看清自己寄人篱下的处境，别和蔺夫人斗？
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蔺夫人自己来找我麻烦的。
想了很久，我仍旧是理不出头绪。
不管如何，我总算是不用离开这里了，有一个定所，也多亏了姐。
不晓得姐和蔺夫人说了什幺，这几日，蔺夫人也没再来找我麻烦了，但也可能是因为这几日我极少走出房门，所以相遇的机会不多，她没能找碴。
伤口简直是痛到不行了，就算不动，那疼痛是会一阵一阵地传上脑门儿，于是大多时候，我都是「趴」在床上等着云云来给我上药、送膳食，或是和我讲些最近发生了什幺的有趣的事的。
「二小姐，外头的杜鹃都开呢！」待我用完了午膳，云云高兴地向我宣布这件事，又道：「咱们去外头逛逛好不好？」
我一笑，心知这藏不住心事的丫头只是想让我出去走走，便回道：「好啊，我也好些日子没出去了。」
云云听我这幺说，连忙把我从床上扶起，我撑着她的手和床角，缓缓起身，对她道了声「谢谢」。
云云和这里的其他婢女很不一样，她不会因为大家都不欢迎我而对我表里不一，倘若说，从我来到蔺府后，我对姊的感恩，除了那日替我说情之外，大约就是她给我派来了一个这幺可爱的小婢女了吧！
云云立马慌张地摆了摆手，道：「不谢不谢，二小姐别奴婢说谢谢，这本来就是奴婢该做的！」
我看这她，心中觉得她的举动有些好笑，但她见我面无表情，以为我生气了，赶紧又道：「是真的！之前奴婢在少夫人那裏浣衣，一直被其他人说手脚不灵快，来到这里，二小姐没有嫌弃奴婢，是您度量大、肯包容啊！」
「喔？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这儿标準低，随随便便的人都能够混进来？」云云说话时诚恳的模样有些傻气，我心生一计，假意板起了面孔，想逗一逗她。
「二小姐您误会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奴、奴婢只是......」她急得说不出话来，我瞧着瞧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啦，我是闹这玩的！瞧你紧张成那样......」
云云楞这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鬆了一口气，道：「二小姐您、您怎幺这样玩弄奴婢呀！不过……原来呀，奴婢还以为、以为......」
「以为什幺？」我问。
云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我又更加好奇了，在我的眼神胁迫之下，她才迟迟道出：「奴婢还以为，二小姐是像梓缄姐姐她们说的......那样娴静，想不到，二小姐也是会和人说笑的。」
云云想了很久才从口中挤出「娴静」这个对她而言可能很深奥的辞，试想云云口中的「她们」也是不可能对我有这样好的评论的，什幺自命清高，什幺孤僻自傲的，这些才应该是她们口中的我吧。
我轻笑，推了下云云，道：「什幺不和人说笑，你当我是木头人啊？」
「云云哪里敢啊？」云云再次摆摆手，但面上那副夸张的表情，又和我清楚地说明了她的心中并不是这样想的。
这丫头，和我熟了，胆子就开始大了是吧？
「现在才知道我有多好啊？」我撇过头「哼哼」两声，云云则更大胆地拉起了我的手，摇啊摇，道：「哎呀二小姐，您明明知道云云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我当然不知道，我怎会知道......我的小婢女心里是不是正在偷骂我？」
「二小姐！」说不过我，云云急得大叫。
「怎幺啦？叫我叫得这样殷勤？」
「没有事！」云云大声回我之后，嘟起了小嘴。
「呵呵，没事就别──」
我正欲再说下去，一个声音打断了我。
「蔺府的差事，就是让你们散步、聊天？」一道冷然嗓音凌厉扫过，只见云云张大了口，望向我的身后，整个人像是见到什幺惊悚事物一般地呆住了。
「哼，果然是蔺府养出来的下人，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
语调毫无温度，声音有些哑哑的，并不难判断，来者应是刚睡醒。
虽然我不喜欢那人这样乱批评别人，不过看云云那模样，的确极为呆蠢。
被他这幺一说，云云回过神，低下头来，道：「二少好。」
原来是那个不得宠，连奴僕们也暗中唾弃的蔺阡凌。
此时，我也转过身来，陪云云一起面对他，喊道：「二少好。」
我没有刻意要隐瞒自己就是前些日子在井边惹怒他的那个人，但我的心中同时也想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直觉性地想使他误会我是蔺府的婢女，低下了头，让他见不着我的容貌。
但蔺阡凌听我们这样恭敬，心情依旧是没有好一些，他道：「不好，一点也不好──」
顺这他的话，我很自然地接下：「睡到一半被两个不知死活的婢女吵醒，你说，少爷我心情怎幺会好？」依他的个性，应该会这样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