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月如钩

月如钩_分节阅读_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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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混蛋!”

    才刚转过身,一记拳头便重重砸在陆进延脸上,他只觉鼻梁断了般地剧痛,眼前都黑了一黑。陆进延抹了一把流到唇上的鼻血,大喝道:“你干什么?!”

    “我替林盏教训你!”说着陆进轩又要打,拳头却被他稳稳接下

    “林盏怎么了?”

    “呵,人都被送进宫里,你还问我怎么了?”

    “这…是皇兄的要求……”陆进延自知愧对林盏,垂在身侧的拳头松了又紧

    “皇兄不过是要一个美人,你再找一个送去不行吗?他要林盏你就送,你当林盏是什么?一个用来讨好皇上的、没有情感的工具吗?”

    面对他的质问,陆进延晃了晃身子,没有说话。在自己心里,林盏到底是个什么分量?他想过,可每每到了深究之时,却又放弃了那个念头。

    “没话说了?”怒吼过后陆进轩的胸脯剧烈起伏,咬牙切齿道,“谁都能看出来,当初张朔负你给你打击很大,我猜若不是他你也不会灰溜溜去了遵阳。所以你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所以你宁可负了林盏也要保护好自己?”

    听见那两个字,陆进延紧绷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

    “三哥,不要提张朔”陆进延拧紧了眉,深吸一口气道:“让林盏进宫的确是委屈了他,等他回来我会加倍补偿,但我与林盏的关系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近”

    “好一个没有那么近,好一个给自己开脱。”,陆进轩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恨恨道:“你志在戎马河山,我知道你顶瞧不起皇兄和我这种爱慕美人的人,可就算你不懂得怜香惜玉,那我问你,林盏又瞎又聋,你就这么忍得下心送他到皇兄身边?”

    “你、你说什么?”陆进延怔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盏又瞎又什么?”

    “聋,他听不见了!”

    陆进延先是一怔,随即大大地挥手,古怪地笑了起来,“不可能,不可能,他临走前我还亲眼看见他同公公交谈!”可陆进轩写在脸上的盛怒却又让他觉得这并非一个无趣的捉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他一把抓住陆进轩的衣服大声问:“是不是皇帝!是不是他害了林盏!”

    “他的耳朵早就坏了,就是在你眼皮底下听不见的!”陆进轩揪住他的衣领狠狠摇晃,眼底燃起熊熊怒火,“他看不见听不见,被皇兄凌/辱得伤痕累累,神智都快失常了!”

    陆进轩的话像平地里的一声惊雷,震得他瞬间四肢僵死,连呼吸都窒住。

    两个男人对峙着,除了陆进轩压抑着怒火的呼吸声,书房里一片死寂。忽然,冰冷紧张的氛围被一个由远及近的声音打破

    “王爷、王爷不好了!”

    两人同时转身,陆进延不认识这人,而陆进轩却上前一步问:“怎么了?宫里可有什么动静?”

    “林公子忽然被人带去皇帝宫中,正被上刑拷打!”

    “什么?好端端的为何上刑?”

    “这、这小的就不知道了,皇上身边的人不好说话,小的打探许久,买通了一个侍卫才知道的”

    陆进轩只觉怒火中烧,刀都差点抽了出来,狠狠地瞪着呆怔的陆进延,半天只说出一个“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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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又一记吸满盐水的鞭子狠狠抽在胸上。林盏双手背身后拷住,绳子一头栓双腕间手铐链子,另一头悬高吊起,足尖刚刚点地,双臂脱臼般地疼着,更别提鞭打在他身上数不清的伤痛。

    香囊、香囊在哪……好疼、好痛苦……只要一点,吸一下就好啊……

    陆进霆走到林盏面前,他墨发披散,道道血痕的脸苍白如纸。陆进霆的手捏紧他的下巴使劲往下扯,林盏只觉骨头要被捏碎,但他拼命梗着脖子,就是不肯让头低下去分毫。

    一个时辰前,陆进霆抓他过来,在他手上写【吴王是否要反,点头告诉朕】

    “不知道”林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顾说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手被背到身后拷了起来,不知道陆进霆正对他说:“朕查了你的身份,自从吴王遇刺之后你便一直伴他左右,你即是他府中谋士,又是他近身护卫,如此紧密的身份,还能不知道?”

    脖子忽然被人掐住,林盏咬着牙,脸涨得青紫,苦着嗓子说:“在下不知道。吴王……也不会反……”

    他被升着吊了起来

    【为何来京】

    “受伤中毒”手臂被拧绞吊起的疼痛让林盏的声音更加痛苦,才刚说完,皮鞭便重重抽在他的身上,皮肉立即绽开,火辣辣地疼

    【说实话】

    “受伤、中……啊!啊!”皮鞭接二连三抽打在他身上、甚至脸上。林盏看不见陆进霆脸上愈来愈盛的戾气,只知道他只要说吴王是受伤来京,鞭击就一下重过一下,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栗痉挛,每一次呼吸都费尽力气

    【吴王不忠,点头,便放过你】

    林盏摇头,用力地摇头。但陆进霆不会相信,有风声说陆进延要反,他派人去查却一无所获,报上来的吴王行迹都太干净了,反而让陆进霆疑心更重。

    “既然如此嘴硬,那就只能逼一逼你了”

    在无光无声、只有将他撕碎的痛苦中,大拇指指尖忽然传来前所未有的剧疼,林盏大喊一声,其余四指去摸大指前端,竟是摸到一层软肉,随之而来的便是钻心刺骨般的疼痛。

    他的下巴又被捏着往下扯,林盏咬紧嘴唇,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用尽全身力气去与皇帝作对。

    食指、中指……一片片指甲被钳子硬生生拔了下来。下巴上的那股力量越来越难抵挡,林盏大口喘着粗气,黑暗中寂静中,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若不招,他最多就是被折磨死,而若招了,他和陆进延都是必死无疑,于家的冤屈便再也无法洗清。

    很快,脚趾也传来钻心的疼。牙快要被自己咬碎,林盏一遍遍在心中默念,横竖都是一死,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低下他的头!

    “皇上!皇上!”公公慌慌张张进来

    “你怎么进来了?朕在做什么你没长眼?”

    “小的知错,可是、可是太后娘娘和昱王来了”

    “什么?这么晚了太后来做什么?”

    “说是…来看看皇上。太后娘娘和昱王就在您宫里坐着呢,您看……”

    了一眼遍体鳞伤气息微弱的林盏,陆进霆走过去在他手心上写【最后一遍,点头,还是不点】

    “没有的事……不、不点……”林盏气息微弱,声音小得得凑近了才能听见

    陆进霆摆正了他的脸,林盏的一双盲眼中,是失焦但却坚定的漆黑

    一甩手,临走前对下人说:“还要还给吴王,别让他死了”

    皇帝才走没多久,一个人便持剑闯入,侍卫们纷纷拔刀,那人大喝:“吴王在此,识相都给本王退下!”

    陆进延身着墨黑华服,侍卫们识出他的黄金发冠,见他高大威猛,横眉立眼杀气腾腾,即使没有见过也能猜出这果真就是曾经那个横刀立马戍边关的吴王,登时不敢造次,立在两侧亲眼看着陆进延上前救人。

    林盏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加之耳聋伤重,陆进延才刚把他从绳索上解下来,林盏便在他怀里一沉,昏了过去。

    ☆、第 25 章

    一整夜,林盏反反复复地醒来。毒瘾发作抓挠他疲极的神经,痉挛着身躯想要吸香,牵扯撕裂了浑身的伤又被疼晕过去,身上的纱布才刚换便又被重新冒出的血水浸染,王府上下没有人敢阖眼,水盆纱布进进出出。天蒙蒙亮的时候他终于没再狰狞着面目醒来,陆进延以为林盏终于睡了过去,给他摆正身体盖被子的时候才发现他周身都滚烫似火,呼吸都弱不可寻。陆进延想再给他往嘴里灌些参汤吊命却被郎中拦下,林盏太过虚弱,过多的药物都能让他断了气。

    一切,都只得听天由命。

    陆进延屏退了下人,一人坐在林盏床边守着。想拉过他的手握一握,却被刺眼的纱布逼得收了手。

    他赶到时已经太晚,林盏手指脚趾上的指甲都已经被拔尽了,上半身血肉模糊,唯一的一条白裤已被血液染得暗红。抱回王府洗净林盏身上的血迹后,陆进延才看清那朵在鞭痕下怒放着的暗红牡丹。

    他的心重重地往下沉,脑中空白得只剩下某个黄昏的画面,他按住林盏的左肩还未说话,林盏已经转头轻声说,这个字已经不在了,王爷不必担心。

    当时林盏说得轻巧,自己竟也以为当真轻巧。他没读懂林盏低垂眼眸中流露的微光,不知道那是混着失落与凄凉的坚强。

    陆进延想到每每打趣林盏比女人还秀气时,他瞬间垮下来的脸和皱成一团的眉。即便看不见,林盏也绝不愿带着一个如此艳媚的印记度过余生吧。

    看着紧闭双目的林盏,陆进延的心好像被揪在了一起,呼吸都变得困难。上一回感到窒息般的难受还是在他离开京城之前,那个人骑着高头大马一把甩开他的手,目视前方冷冷道“孩提时的戏言,王爷不要当真了”。

    陆进延慌张地深吸了几口气,错觉,这都是错觉,绝不会再为任何人感到悲伤欲绝。被所爱之人辜负戏弄后,他发誓不会再敞开心扉,哪怕他知道自己这样像是在躲避,像是在赌气,像个跌倒后气急败坏地砸地的小家伙。

    陆进轩下午的时候过来了,眼底满是疲惫,衣服上都沾了尘土的气味。从胸前掏出一个香囊拿给陆进延,他不接,陆进轩上前强硬地合上他的手掌。

    “日后再帮他戒吧,现在他伤重,再经不起过多折磨了”

    说罢,陆进轩披起斗篷转身离开,似乎是赶着去做什么。

    高烧持续了一天一夜,虚弱到了极点,林盏再没像前一晚那样歇斯底里地寻求香料,毒瘾发作的时候只有嘴唇哆哆嗦嗦,陆进延忍了又忍,后半夜还是把陆进轩送来的香囊放到林盏鼻尖,他额上的冷汗终于出得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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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盏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他缓缓动了动手,十指都被缠着,皱紧眉头想了许久,那天夜里的记忆碎片才被他拼凑起来。

    嘴角扬了扬,牵动了脸上的伤,很疼,但梦中嗅到了陆进延的气息,他还是想笑。

    “方卓,小齐”林盏呼唤两个小太监的名字,声音沙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进耳中:“过了晌午”

    陆进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