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来,徐若离一直住在林府中的一处别院内,林盛千在询问她过后知道她已无长亲在世,在城东靠做些绣活为生,就将她留下,并告诉她且安心住下。
徐若离本不同意,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并且林盛千又搬出他救了自己的命这一套说辞,也值得答应了,反正也不用担心林盛千把自己卖给那些人伢子。
林盛千每日一闲下来就会去寻徐若离,然后便带她出府转转,逛街、吃东西或者去城外踏青。徐若离也是第一次觉得这些高官子弟其实和自己没什么差别,到底归根究底,都是普通人罢了。
似乎,有些喜欢上了......
笑起来那么温柔,心又是那么的细,还对自己那么好,所以说,他对我也是稍稍有一些喜欢的吗?
徐若离倚在院中的那一棵桃花树下脸上飞起两片红霞。
林府内流言四起,明面上迫于林家大少的压力被镇压下来,但暗地里还是在悄悄传播。
徐若离难免也听见了一些闲言碎语,虽然心中有些恼火,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在众人的猜想中,哪怕不是现实,自己也很高兴了。
毕竟没有一刻忘记,自己和他如同天壑的距离,那是门第之差,是人人口里念着的门当户对 。
直到那天,林盛千从戏楼子里带出了个戏子,花娘。
5.是个美人
林府再怎么大也就只是个宅子,徐若离很快就同花娘撞见了。
只远远一眼,徐若离便明白了她们之间的差距。
她长得,太美了。
细细长长的眉毛,狭长的眼睛眼尾上挑,唇水泽丰润,身段婀娜,没有寻常戏子一般的风俗气,反而透着一股如仙般的出尘。
徐若离走到花娘的面前。在自己心底默默自嘲:还真是自行惭秽呀,连比的可能性都没有。
虽说心里正强烈地叫嚷着不甘,但面上还是笑着说:“当真是个美人。”
花娘礼貌地应下,与徐若离随意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
徐若离没急着走,而是寻了片花圃随意地坐下,微眯了双眼,看着远处天空的大片云彩。
如此美人,又如何与她争呢?
再说喜欢,又那里是可以争得来的?
6.不是喜欢
再次遇见林盛千的时候,徐若离是想向他讨个说法的,可是细细想来似乎又没有什么立场,毕竟......
他也没说过喜欢我啊。
徐若离心中涩涩然,却又不敢明说,只是旁敲侧击地试探:“你觉得花娘这个人怎样?”
林盛千回答的似是而非:“挺不错的。”
“是吗?”徐若离轻声呢喃了一句,心中愈发酸涩。
当然不错,若不是不错,你又怎么会将她带回来?
徐若离突然有了一种冲动,就想不管不顾的告诉他自己的那些小小心思,只是到底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千言万语涌上了嘴边,却只是问了一句话:“你喜欢她?”
这个她,自然是指花娘。
话出口后便觉得不妥,只是不好收回,又不想在林盛千面前露了怯,只得维持着脸上佯装的淡然表情。
林盛千依然笑得温和,吐出了一句话:“我不喜欢她。”还未等徐若离染上雀跃神情,林盛千却是又补了一句话:“我爱她。”
徐若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是知道自己强忍着泪光氤氲,不让它掉下来。
林盛千看见了,却没有安慰她。你可知道在那一刻,你打碎了我所有伪装的坚强,让我溃不成军。
7.最伤人不过“璃”字
徐若离趁着守卫的家丁不注意,偷偷地潜入林盛千的房间。
徐若离整个掌心都是冷汗,万一被别人看见了,自己又该怎么解释,林盛千又会怎样想我呢?
只是想着瞧瞧他的房间中是否有女子之物罢了,瞧瞧......
他与花娘是否已经定情。
徐若离放轻了自己的步子,踮着脚,今日她特地穿了一双软底的绣鞋,走起路来像猫一样轻。入室,一派简洁清雅的风格。
倒真是,从屋子便可窥见其主人的性格一二。
多为木制品的屋子中唯一的亮色便是由紫金楠木裱起的一幅字。
字体大气,笔锋凌厉,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字。
璃。
徐若离也失了再看的欲望,有些魂不守舍地回了自己的小院。
林盛千院中的侍女正巧遇上了往回走的徐若离,以为她是来寻林盛千的,便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大少今日应邀去了五皇子府上。”
“哦,”徐若离脑海中自动浮现出那时那个盛气凌人的身影,语气也变得恶劣起来,“跟我说干嘛!”
侍女被徐若离突如其来的怒火弄的一愣,之后恼火的一跺脚,暗自骂一句:“只不过是个绣娘,得了大少怜悯才入了林府,狂个什么劲,还真当自己是盘菜......”语罢,便踏着极重的步伐走了。
徐若离咽下想道歉的话语,只觉得自己像个妒妇,像条疯狗,见了谁都想咬一口。
加快脚步回到院里,将屋门紧紧地栓上后,徐若离才放任自己瘫倒在地上。
“璃,璃......”口中轻声呢喃,咀嚼着这个字,心中恨不得将它咬碎吞下。
她自是知道的。花娘只是艺名,她本姓花,单名璃。
花璃。
徐若离倚在墙上,死死地咬住唇,直到嘴中满是腥味。
呵,原来“璃”比“离”更伤人。
最伤人不过“璃”字。
8.原来门第不重要
徐若离近日在林府中渐渐不怎么走动了,虽说如此,也还是听闻了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
林盛千与花娘的私情败露,林家老爷大发雷霆,扬言要把花娘买去青楼,林家大少跪下来苦苦哀求,林家老爷盛怒之下打了他二十大板,但到底是血浓于水,最后还是松了口。
京城中人人乐道,说成了一段风流佳话,林家大少真是重情重义,还有些酒楼以此为背景编了几句快板,以此来招揽顾客。
恐怕只有自己一人为此难过了,他人都是津津乐道。
徐若离越想越烦躁,挥袖将桌子上的白玉瓷杯拂到地上。
做工精致的茶杯瞬间四分五裂。
缓缓地蹲下身来,捏起一块较大的瓷片,冷冷地盯了片刻。
徐若离慢慢的收紧掌心,放任锋利的瓷片割破肌肤,血色氤氲了一地。
原来自己的观念是错的。
原来门第不重要。
不过,前提是他的选择。
他最终没有选择我,或者说,从来没有过。
9.月华似练
徐若离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总有一天会疯。
我要尽快表达出自己的心意。徐若离下定决心。
无论结果怎样,至少要让他知道,不然怕是此生后悔不迭。
徐若离摘了凤仙花来,细细地捣出艳红色的汁液,配着香料、纸浆做成了一张精美的笺子,又请了城北私塾的那位教书老先生挥毫,邀林盛千来弄月小筑小聚。因不想让别人听见,也顾不得合适不合适,时间便定在了夜里。
是夜。
徐若离早早地来了,端正地坐在摆放着的花石凉凳上,不知道林盛千什么时候会来,但自己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看。这是所有人的通病,总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心悦之人。
林府中摆放的石钟响了。徐若离动了动自己因维持一个姿势而酸麻的腿,心下酸涩。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他没有来。
是今天晚上有应酬?太疲惫睡过了时间?还是林府有什么事需要他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