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的眼睛越过报纸看向他,“你说什么?”他带着攻击性的笑意。
明诚望向他,心跳的飞快。
“我说大哥一定也有不知道的。”明诚有些后悔刚刚吃了早饭,流去胃里支援消化的血液来不及回到脑子里对付明楼。
“哦?”明楼放下报纸。“比方说?”
明诚喉头上下滑动,慢吞吞的回答,“比方说,我外科的考试的成绩。”
明楼收起报纸,似笑非笑的用目光钉住他的眼睛,嘴角弯起志在必得的弧度,明诚对他的这个表情熟悉极了。
“胡说。”果然,明楼说。
7.诸事不宜余事勿取
急诊走廊的弹簧门每一动弹都要响上半天。
特别是晚上,门声,仪器声,脚步声,交谈声,真是声声入耳。
明诚揣着呼机走的飞快,刚一进急诊大厅就听见有人叫他,“明医生,这边。”
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明诚见过,也是王天风那边的学生,好像叫于曼丽。
明诚走过去。
“下午收的急诊,一直昏迷,断层什么事情都没有,酒精含量为零,毒物报告也出来了还是没事,中途他醒过一次哼哼了两声就又昏过去了。”于曼丽声音很轻语速却很快。
“患者家属说过有什么病史吗?”明诚用小手电检查了瞳孔问道。
于曼丽摇摇头,“送来的人说是刚认识的朋友,说什么都不知道。”
“朋友?”明诚皱皱眉头。
“我打算抽一些他的脑脊液检验一下,判断是否有脑膜炎还是别的症状。但是,”于曼丽停顿了一下,伸手掀开盖在病人身上的床单一角,露出赤裸的背部。
“我试了两次,但是,都失败了。”于曼丽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尴尬。
明诚盯着那片布满一条条紫红色的痕迹的后背点了点头,安慰她道,“这很正常。他这个的确有些特殊。”
话虽如此,明诚仍然顺利的找到了穿刺点,干净的脑脊液沿着针管流了出来,不像是有脑膜炎的样子。
“蛛网膜下腔通畅。”于曼丽配合他做压力测试。
换针筒的时候,他感到一小滴脑脊液飞溅到了他的脸上和眼睛上,他下意识的用手腕去抹,不小心将隐形眼镜擦了出来。
明诚突然冒出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两个眼睛的落差让他感到头晕目眩,他将收集的脑脊液交给护士去化验。
“我觉得这人的个人生活或许不是特别健康。”明诚谨慎措辞提醒道。
于曼丽点点头,“他的朋友们也同意进行艾滋病检验。”
明诚点头,又嘱咐了几句,转身往外走。
急诊室的们从外门被猛地推进来,一张血淋淋的脸正对着明诚。
“明台!”明诚努力看清对方的脸后倒吸一口冷气。
明台的左眼几乎被血黏住,手上也都是血,“阿诚哥。”明台晃晃悠悠的叫了一声,“别告诉姐姐。”说完就直挺挺的倒下了。被明诚一把抱住。
“明台!”明诚叫道。
担架车被推了过来,明诚拿出手电想去看他的瞳孔,手又缩了回来,他想起了刚才那几滴飞溅的脑脊液和那片布满红痕的脊背,不禁一颤。
“先检查创面,进行清创。通知CT室,急诊马上要送过去一个头部CT。”于曼丽小跑过来,从明诚的手里接过担架车,一边利落的安排护士接诊。
“明医生,这里还是交给我处理吧。有任何消息我都会立刻联系你。”她说。
明诚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他的确是慌了。
他找了消毒液认真洗了脸,换了新的隐形眼镜和干净的白大褂。他对着镜子看着自己,他下意识的摸出手机,但是很快又放了回去。
然后明诚又回到了急诊。
这时他才发现和明台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女性,手里拿着明台的外套和手包,站在急诊走廊里。
“我是明诚,明台的家人,您是?”他礼貌的问。
“您好,我姓程。程锦云。”女孩子回答道。
明诚想起来了,之前苏医生提起过自己的表妹,似乎也是姓程。
“苏太太……”
“是我表姐。”
明诚点头,又问道,“程小姐刚才一直和明台在一起?”
程锦云摇摇头,说道,“表姐要我在餐厅和明台见面,我等他不来,只好出门去找,结果看见他满脸是血,说是遇到歹徒抢了他的手包,他奋力去夺,对方下了黑手。然后我就把他送到这儿来了。”
明诚向程锦云道了谢,接过明台的东西,送她出了门还替她叫了车。他打开明台的手包一看,果然,夹层里躺着一块旧的女士怀表。
那是明台妈妈留下的。
明诚深吸了一口气,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急诊出口的照明灯也亮了起来,他站在迎风的地方吹了一会儿冷风,倒是觉得精神了不少。回到急诊处置室的时候,明台已经被推回来了,于曼丽正拿着平扫片子,见到明诚,顺势将片子递了过来。
“没什么大事。”于曼丽的语气也轻快了些,看样子也是松了口气,“但是这种程度的脑震荡估计也得受几天罪了。”
明诚看着片子表示赞同。他伸手撩起明台的额发,果然,他的眉骨上被缝了几针,想是刚才的血大部分都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谢谢你。”明诚诚恳的道谢。
于曼丽摇摇头,她望向明台,明诚以为她要说什么,但她又什么都没说。
明诚麻利的给明台办了病房,特意选了离值班室最近的单人病房,一切就绪,他终于给明楼拨了电话。
“怎么回事?”明楼进门便问。
“小东西出去约会,包被抢了,他和那伙人动了手。”
“我还不知道他这么舍命不舍财。”明楼从床头拿起平扫结果看了看确认无碍开口讽刺起来。
明诚把明台的手包递过去,明楼接过去,眼色一暗。
“明台昏过去之前还叮嘱我不要告诉大姐。”
明楼点头,“他是怕大姐担心。”
“大姐虽然一直在帮明台找父亲,但心里,还是舍不得明台的,如果有一天,明台真的回到了亲生父亲的身边,第一个受不了的肯定还是大姐。”
“好在这次明台没事。”明诚安慰道。
明楼又看了看明台的额头,“这针脚倒是细致。你缝的?”
“于曼丽。”明诚回答,“于曼丽给缝的。”
明楼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从来信不过旁人。”
明诚无声的笑了笑。
“王天风的学生看来还不错。”他不知道在说谁。
他们谁也没开口继续关于上午在家的那个问题,这让明诚倍感轻松,他们甚至又聊了一会儿国内外的新闻,意料之中的,二人对许多事物的看法都还算一致。倒是对用电子书代替纸质书以推进环保的想法争论不休。
明楼自然是纸质书永远的推崇者,明诚倒是觉得电子书有电子书的方便之处,被明楼说成是“传统文化的背叛者”。聊天不知不觉进行到凌晨。
“你去睡一下吧,明天还要值班。我在这里看着他。”明楼提议。
明诚摇头,他一点睡意都没有,而且,这样的时光,当然如果不是在明台受伤的情况下,实在是让人很难希望停下来。
他的手机震了一下,一个感觉非常熟悉的陌生号码:
“明医生,我是于曼丽。刚才那个病人的胶体金结果是阴性。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他昏迷原因确诊为吸毒过量,刚才已经被警察带走了。而且我询问过他,确认近半年没有高危行为。”
(胶体金是现在最普遍的用于HIV的检测方法)
他回复了谢意,竟发现自己在笑,明楼正看着他。
“感觉你好些了。”明楼突然这样说。
“什么?”明诚不知其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