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像渡渡鸟一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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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子安忍不住皱起眉头,难道陆博远之前就来过省博,可他怎么从来没见到?

    讲座结束后,于婉秋说要请两人吃饭,选了一家日料店。

    这家日料店据她说店面虽小,口味却很好。一进门,于婉秋的手提包先占了身边的位置,裴子安只能坐到陆博远旁边,他坐下时才对于婉秋说的店面小有了体会,他的手臂几乎和陆博远紧紧挨着,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随便动一动就会碰到。裴子安不自在,陆博远似乎也不愿意和他接触,两个人吃得束手束脚。

    “要不然,让老板加个位子吧。”于婉秋眨了眨眼睛提议道。

    不过因为饭点的缘故,店里挤得满满当当,并没有空间加座。

    “啊呀,都怪我思虑不周了,那让我敬你们一杯,就当赔罪吧!”裴子安还没反应过来呢,于婉秋已经把酒杯斟上,稀里糊涂就敬起了酒。裴子安想着之前那张照片心不在焉的,压根没发现于婉秋是在故意灌他酒。

    姜堰和于婉秋的秘密计划里,本就打算用酒精做催化剂,酒后吐真言吗,灌醉了哪一个都行。

    裴子安可能是有些醉了,他想到很多关于陆博远的问题,陆博远为什么没有继续考古,那张照片又是怎么回事?也许世界上就是有长得那么相似的猫,又或者糖栗子跑出去玩正好被他撞见了……

    可为什么巧合总在陆博远身上发生,裴子安有些头疼,伸手去拿酒杯,却被拦住了。陆博远抓着他的手腕,眉头轻蹙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别喝了。”

    裴子安没理他,他太烦了,说好的把往事寄存在多伦的河边,可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像一只阴魂不散的鬼。

    “陆博远,你怎么不继续考古了?你不是什么都不要也想干这行吗?”

    裴子安有些恨恨地想,陆博远他多适合这工作啊,总把他藏得好好的伤疤全都挖出来,酒精让裴子安的脑袋里烧起一把火,他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陆博远听到这个问题果然愣住了。

    他用颜色浅淡的瞳仁看了一眼裴子安,那是一个很复杂的眼神,既不像后悔,也不像埋怨,就好像他万万没有意料到裴子安会提出这个问题。

    他的嘴唇动了动,说:“……现在也挺好的。”

    裴子安浑身一机灵,醉意散去,他开始觉得冰冷,他对陆博远有很多疑问,可是刚刚他好像问了一个最糟糕的问题。

    于婉秋在桌子底下给姜堰发去sos:“酒后吐的真言有点扎心啊,你怎么没和我说裴老师喝醉了就会变炮仗……”

    好半晌,姜堰那边回到:“炮仗是不是专点我哥一人?那就没事,你且看着吧。”

    第十七章

    裴子安自知说错了话,不再开口,只把脸埋进酒杯里一口口啜着。

    于婉秋一会儿看看裴子安,一会儿看看陆博远,只觉得身处恋爱的修罗场中,气氛诡异。姜堰只是简单和她说过裴陆两人的关系,具体分手的原因他也不清楚。

    于婉秋抬起筷子夹走了一片鱼生,放到裴子安面前的碟子中:“尝尝这个吧,只喝酒很容易醉的。”

    裴子安慢了半拍才抬起眼睛朝于婉秋点头致谢,他估计是已经醉了,眼角红了一片,眼睛也润得滴水。

    于婉秋从眼角余光看到陆博远轻轻皱了皱眉,站起来开口道:“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这就结束吗?子安还没怎么吃呢……”

    裴子安没有意识到于婉秋话中骤然亲昵的称呼,酒精让他的脑子转得很慢,也让他清醒时不敢想的念头变得越发清晰——不要那么快结束,不要让陆博远走。

    裴子安开口应道:“对啊,我还没吃饱呢。”

    可他喝醉之后吐出的字句,黏连得不像样子,仿佛含混着蜜糖的撒娇,让陆博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于婉秋在心中忐忑,她担心自己演得太过,要是陆博远拂袖而去,她可就说不清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陆博远明明那么生气,却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一直等裴子安喝完了一整碗豆腐汤。

    陆博远看上去并不像一个惯于等待的人,从姜堰描述的只言片语里,于婉秋一直猜测的是二人的这段关系里,陆博远是支配者,裴子安是追从者。

    可就在这间狭小的居酒屋,暖黄的灯光洒在陆博远的脸上,于婉秋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想。陆博远脸上没有表情,他的目光甚至都下意识地避开裴子安,但却有一个微妙的痕迹无法遮掩,他的肩膀总是向裴子安倾斜,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种关切的姿态。

    “子安好像喝醉了,要不要我叫辆车,和他一起回去?”

    于婉秋打赌陆博远绝对不会同意,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对方便摆手拒绝道:“不用了,我和他家比较近,我送他就行。”

    于婉秋点了点头,等陆博远把裴子安抱上出租车,才露出一个大功告成的笑容,给姜堰汇报成果。

    裴子安不常喝酒,他在大学的时候喝醉过一次,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陆博远笑他是三杯倒。

    他问陆博远,喝醉了是不是很丑啊。

    陆博远说,没有,很可爱。

    裴子安觉得陆博远在骗他,怎么会有人喝醉了还可爱呢,醉鬼流着口水,说着让人啼笑皆非的胡话,可能还会大哭一场,那样眼泪鼻涕都齐全了。

    喝醉了就会像一张失败的鸡蛋饼,多丑啊,把所有的秘密都摊开来。

    可陆博远说的是真话,他觉得裴子安可爱,所以喝醉了之后也依然可爱,这种心情五年之后也没有改变。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陆博远让裴子安靠在他的肩上,裴子安喝醉之后并不会失态,他只是轻轻地唱着一首歌,虽然陆博远并没有听出来那是什么歌。裴子安的呼吸像羽毛一样落在陆博远的脸侧,让他柔和了眼神。

    “你家的钥匙在哪儿?”陆博远问。

    裴子安很轻地开口说了一句。

    “什么?”陆博远没听清,将耳朵凑到他唇边。

    裴子安从唇舌间发出细微的声音,陆博远靠近再靠近,终于听懂了他在说什么:“I ecial……”*

    不知道是哪里的狗叫了一声,楼道里的声控灯骤然亮了起来,灯光多么赤裸裸,让想要隐藏的东西无所遁形。裴子安的眼角泛红,喝醉的人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是那么固执地看着眼前的人。

    裴子安这样看很像是在哭,就好像五年前他要离开时,裴子安在机场也是这个表情。

    陆博远是狼狈的,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好了,把钥匙给我吧。”陆博远转移话题,企图打破暧昧的气氛。

    裴子安并没有如他所愿,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没有钥匙了,钥匙被我吃掉了,你自己来拿吧。”

    “……”

    在声控灯熄灭的瞬间,裴子安撞到了陆博远的嘴唇上,含糊地说:“你很笨,不要和醉鬼讲道理……”

    陆博远的呼吸渐沉,手掌在裴子安身侧握成了拳,裴子安轻轻舔着他的唇线,用手摸他的眉毛:“不开心吗?我把钥匙还给你,不要不开心……”

    他伸手去口袋里抓钥匙,可钥匙还没来得及插到锁眼上,裴子安就被抵在了墙角。

    陆博远忽然吻了他,带着一种凶狠的劲,让他被迫不得不抬起下巴去配合。

    热浪从裴子安的腰线蔓延到耳尖,滚烫的潮水似乎要将他吞没,他的手指攀上了陆博远的后背,喝醉的人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一把扯散了陆博远的头发,半长的头发戳到了裴子安的脸颊,裴子安像只温顺的羔羊地示好地蹭了蹭那些柔软的发丝。

    他把陆博远绑头发的橡皮圈缠了又缠,固定在无名指上,像个抓住了糖果的孩子:“你看!”

    随之而来的是陆博远更深的亲吻,黑暗之中只有唇和舌相触的声音,裴子安想他真的醉得不清,才会做这样羞耻的性幻想。

    他们也没有发生什么,除了一个情难自禁的吻。

    陆博远打开门帮裴子安换了一身睡衣,准备离开的时候,裴子安忽然抓着他的手说:“我想写日记。”

    陆博远只当他是醉鬼心血来潮,拿了一张纸巾敷衍他。

    裴子安在纸巾上用手指乱画,发现什么都写不出来之后,又眼巴巴地求助陆博远:“写不出来……”

    陆博远从善如流:“我帮你写?”

    “好啊。”裴子安点了点头,然后又像想起什么,悄声道:“那你不要让陆博远知道……”

    陆博远一阵好笑,逗他说:“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

    裴子安没有回答,陆博远再看,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他轻轻给裴子安盖了被子,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明天早上起来裴子安不会记得他送他回家,也不会记得一个状况外的吻。

    “晚安。”

    第十八章

    裴子安又做梦了,这次的梦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荒诞……

    冰川与天空相连的顶端有神的脸孔,一位旅者在雪峰印下足迹。

    他的赤足发红,冰雪冻坏了皮肤,甚至渐渐灼痛,让他有一种踩在火炉的错觉,可他并没有停下,向着神的方向不断攀登。

    神的目光温柔,说出的话却凛冽,它说:“放弃吧,凡人,你到不了这里。”

    旅者顶着风雪一路向前,他知道神不会懂,人为何而追求,不在于结果,而在于追求的过程,这是一项无法停止的探索,每个渺小的众生都奔赴在路上,通往幸福,通往苦难,通往一切……

    神说,人类是一种愚蠢而倔强的生物,好似萤火,好似飞蛾,不知疲倦,不懂悔改。

    可这样的倔强有时也会让神动容,追求到死好像奈何不得,那就让他们继续爬吧,或许有一天风雪会将他们打倒,又或许春天不期而至,冰雪一夜消融。

    裴子安醒来时,阳光是最好的样子,轻柔地落在床边,他的手心里攥着一个黑色的橡皮圈,他不记得这是是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