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阿尔说。
王耀十分不解:“但……这也不像一次收费任务,只要对比她的收入记录……”
阿尔打断了他:“这其实是一次有计划的行动,参与的杀手并非王春燕一人,同样被授予任务的还有塞耶。”
“那个缅甸人?他不是什么都没说?”王耀惊讶道。
阿尔指着报道上那张模糊的照片:“仔细看这个人,被前面那个大块头挡住一半脸的。”
王耀仔细看那个角落里的人脸,由于报纸的分辨率低,他只能看出大致的模样:这个人露出四分之一张脸,但看起来的确有些熟悉。认真辨认了一会儿,王耀惊讶地说:“难道这是……我之前居然没看出来!”
“正是塞耶,除非他还有个孪生兄弟。”阿尔肯定地说,多年来的经验让他具有极高的人相识别能力,他在当初追踪王耀时也曾依靠这项技能。
王耀认真回想起当初塞耶那张被打肿了的脸,当时是夜晚,他的情绪又处于失控状态,没能记住塞耶的长相。
“塞耶出现在事发地不会是偶然,两名杀手同时出现,有可能是接受不同的委托,但还有一种可能,”阿尔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两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受雇于同一位委托人,而这次任务的真正目的是让两人产生碰撞——王春燕对塞耶的正式追击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有人刻意让春燕去这么做!”王耀隐约觉得阿尔的猜测可能是正确的。
阿尔接着说出更惊人的话:“我甚至觉得,王春燕的行动虽然看似自主,但很可能是在无意识地被她看不到的人驱动,沿着幕后之人既定的路线走向死亡。”
王耀沉吟:“可是……这太戏剧性了。”
“去掉一切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多匪夷所思,也一定是真相。”阿尔化用了福尔摩斯的名言。
“如果你的理论成立,也许这事就有方向了。”王耀的声音已经由惊疑转向自信。
“你怎么打算?”阿尔问王耀。
王耀想了想,说:“既然转折点出现在香港,那就应该从那里开始,7年前的案子应该还留下些什么。”
“好,那我们就从香港开始。”阿尔说。
“不是我们,是我。”王耀明确指出。
“什么?你要自己去?”阿尔皱起眉头提高声音。
“你如果介入就太显眼了,如果春燕背后真有一只看不见的手,那它肯定已经盯上你了。”王耀说。
“就算这样,我和你已经共度了两天两夜,你也一样会被盯上,我去不去香港又有什么区别呢?”阿尔争辩道。
“阿尔,这是我能做而你不能做的事,你最好认清这一点!”王耀加重语气。
“难道要你来告诉我能做什么或不能做什么?”阿尔也生气起来。
“就这件事来说,是的。”王耀不容反驳。
“你不觉得你过分了吗?我发现了线索,而你利用了我!”阿尔指责道。
两人气氛越来越紧张时,结束演唱的小秦介入他们之间:“耀哥,你们怎么吵起来了?要我把他撵出去不?”
“不需要,但你得替我跟老板说一声:我不干了。”王耀边说边从吧台后面跳出来。
“你要辞职?”小秦瞪大眼睛,“怎么这么突然啊?”
王耀没有过多解释:“我有别的活儿要干了,所以就麻烦你了,小秦。”说罢向酒吧门外走去。
“可是……”小秦愣愣地看着王耀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
阿尔抬脚追上去。
又一次,在灯火辉煌的街头,阿尔拉住王耀:“耀,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莫名其妙发火?”
“我没发火,没控制住情绪的是你。”王耀冷冷地指出。
“可是明显你在生气,毫无道理!”阿尔想不通王耀的态度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虽然我们有了非常亲密的关系,但这不等于我们每次都要合作。”王耀边说边走得飞快。
“我们合作过多次,一直配合默契,这你怎么解释?”阿尔赶上王耀的脚步。
“这次不一样。”王耀只说这一句。
阿尔明白了,他拦到王耀面前,按住王耀的肩膀:“耀,你是因为担心我吗?”
王耀低声说:“阿尔,我分得清轻重缓急。”但是他的声音并不那么有底气。
阿尔轻轻抬起王耀的脸:“耀,你不需要为我担心,我们不仅是情侣,也还是好搭档。”
王耀无奈地笑了:“你的聪明总是用在不恰当的地方。”
那天他们度过了热情似火的一夜,经过生涩的第一次后,两人的契合度变得异常高,他们真正地融为一体,两颗心仿佛冲破皮肤的阻隔紧紧贴合起来,不再有任何间隙。
激烈的碰撞中,阿尔有些失控,心中的不甘化为怒火,强烈地发泄到王耀身上。王耀忍不住发出痛楚的声音,却只是加重了阿尔的暴虐欲。阿尔没轻没重地攻城略地,他感到王耀在推拒他,便不耐烦地挥开王耀阻挡他的手,继续狂野地掠夺。王耀皱起的眉头和痛苦的□□召示着他的难受,阿尔看到了,却视而不见。
直到王耀的嘶喊唤回阿尔的神志:“阿尔!不许把我当沙袋!!”
阿尔猛然惊醒,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令人羞愧的事。
“对……对不起!”阿尔有些慌张地撑起身体。
“啊……别乱动!”王耀惊叫一声,“你还在里面……”
阿尔发现王耀泛红的眼角依稀有泪痕,他知道自己做得太过了:“我不是有意的……”
王耀抬起双臂揽住阿尔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直到两人的胸膛贴在一起:“阿尔,我在这里。”
阿尔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紧紧抱住王耀,脸埋在王耀肩头,他觉得王耀随时会消失,就像多年来他们的每一次失之交臂一样。即使现在他就在他身体里,也完全没有抓住对方的感觉,他们就像两条偶然交叉的线,交叉多次,却始终无法打成结。
王耀突然翻了个身压到阿尔身上:“别想些有的没的,我们继续。”
“好。”阿尔笑着扶住王耀的腰。
王耀弯下柔韧的身躯,嘴唇贴在阿尔耳朵上□□地说:“我喜欢你的金发!”
阿尔被他弄得耳朵发痒,猛地抓紧王耀的腰,一挺身坐起来:“而我喜欢你包着我,就像这样。”说罢将王耀向后推倒,再次覆上去。
两人折腾得太凶,一不小心从床上翻下去,一起摔个结实。阿尔垫在下面,疼得“嗷”地惨叫一声,王耀不禁为“小阿尔”担心了一秒钟,不过很快便发现它还很精神。他们干脆在地上继续,毫不控制地弄出恼人的噪音,至于楼下的邻居怎么想,那就不是他们要考虑的事了。
清晨,阿尔在凌乱不堪的床铺上准时醒来,被子好好地盖在他身上,显然不是他自己盖的,他记得昨天晚上两人筋疲力尽地抱在一起倒在床上时明明什么都没盖。他向身边摸去,空空荡荡,王耀在厨房或是客厅吗?但房间里静得出奇,没有任何其他人存在的迹象。阿尔瞬间清醒了,他跳下床来,推开卧室门跑出去。
小小的客厅里,已经凉透了的粥和饼摆在餐桌上,装着牛奶的玻璃杯下面压着一张字条。阿尔把字条抽出来,上面的字让他的手颤抖起来:
阿尔:
抱歉,我还是私自作了决定。这次我们要面对的敌人非常危险,我不能确定我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但我知道“它”超乎我们的想象,我不奢望能全身而退,只希望你不要再有任何危险。
王耀
“自私的混蛋!”阿尔狠狠一捶桌子,把粥震得洒出来。
王耀应该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虽然知道他的目的地是香港,但要在一座有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里找到一个具有极强反侦察能力的人谈何容易。
阿尔颓然跌进椅子里,双手捂住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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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8
Chapter8
香港,金钱与罪恶点亮的东方之珠,半个世纪以来一直是亚洲最诱人的城市之一。在半个世纪里拔地而起的水泥森林给来自世界各地的冒险家提供了最好的竞技场,这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土地,无处不散发着香□□有的魅力。
走在香港狭窄的街道上,晴朗的阳光被密集的摩天楼遮去,仿佛在密林的荫隙中穿行。王耀走过的城市很多,但每一个都不一样,新的城市对他来说就像一个闯关任务,他需要在短时间内熟悉它的构造,并打通一条过关的道路。
与中国的其他城市相比,香港的建筑和人口的密集度都明显要高得多,很多老住宅区的楼房像蜂巢一样,多得不可思议的居民拥挤在小格子里,像塞满了包装盒的巧克力。街道两边的店铺小而丰富,琳琅满目,很难想象一条小街竟能如此包罗万象,容纳了能够提供全部生活所需的商店。
王耀人生地不熟,但在香港要找到线索并不比在其他城市难,他锁定了一条以卖水产品为主的小街。这里长年弥漫着鱼虾浓重的腥咸气味,新鲜的和冷冻的鱼一条条排在金属大盘子或盆里,或是排列在白色的冰块上,摆在台板上面等待出售,容器底部都积了一层血水。也有活的海鲜和鱼类在大玻璃缸里展示,玻璃缸外面贴着价签,表明这决不是什么卖宠物鱼的花鸟鱼市场。三三两两的顾客在一家家鱼摊前跟卖家讨价还价,有时一桩买卖敲定了,店家会马上捞起客人选中的鱼,现杀现卖。王耀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他会说好几种语言,却偏偏不包括粤语。
这条看似平常的街道暗藏玄机,王耀踩过被血水和鱼内脏弄得发黑的道路,寻找着他的目的地。
一家不起眼的鱼铺门口养了一条超大的龙虾,生意却很是冷清,或许是店铺所在的位置不好,它几乎位于鱼市最深处,很少有人会往这里来。王耀绕过门口的玻璃缸和货摊,径直进了店内。
店里有三个伙计在杀大鱼,一条活蹦乱跳的海鱼被他们用力按在砧板上,一个男人拿起锤子给鱼头狠狠来了一下,鱼便躺在砧板上不动了,任人宰割。然而鱼仍然是能感到凌迟的剧痛的,它只是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在屠刀下抽搐颤抖。王耀想起来他杀过的人,不知道他们临死前是什么感受,总有无知的小说家喜欢编些浪漫而凄美的死亡时刻,但真正的濒死从不是什么唯美的事,将死之人被杀的那一刻感觉到的只有穿透身体的可怕疼痛,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些供人凭吊的悲情语句。
看到王耀进来,三个宰鱼的伙计里有一人上前来拦住他,充满敌意地问了句什么。王耀扫视房间,发现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那人正在从一台老式电视机上收看球赛,对屋里进来个陌生人没有任何反应。
问话的伙计提高声音又问了一句,还用沾满鱼血的手重重推了王耀一下。另外两名伙计也操着宰鱼的家伙上前来,三人的架式像是要把王耀按倒在砧板上剁碎了。王耀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那条还在抽搐的鱼,想着自己会不会马上步它的后尘。
“对不起,我不懂粤语。”王耀用普通话说。
“死大陆仔!来干什么?”伙计改用生硬的普通话恶狠狠问。
“我来找人。”王耀冷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