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床边的人影缓缓坐上床缘,触上那张依旧苍白的俊脸他轻轻的拨开遮颜的雪髮,当见到紧蹙的眉宇时他以长指试着为他抚平但一次又一次的轻柔举动却仍是无法让细长的剑眉回復原有的平坦。
微抿的薄唇传出一声轻嘆他缓缓俯首来到他耳边,但睡梦中的人在感觉到耳边的热气时将脸埋入了枕头里。明白这是白影无意识的抗拒虽为心疼但他却不知如何帮助,「一步莲华,是吾,不是袭灭天来。」
低沉又温柔的磁性之音彷是深陷恶海的一根浮木,紧拢的眉宇缓缓抚平,颤动的眼睫似是睡梦中的人就快清醒但当浓密的长睫停下颤动后那双眼仍是闭着的。「吞.....吞佛童子?」
「嗯。是吾。汝......还好吗?汝腰上的伤......」难以启齿的询问是那道闇影对一步莲华做了什么他全都知道,只是无能为力的此刻他也只能用这样来关心。
明白吞佛童子问的绝不只岳絮对他造成的伤害,侧捲的身体缓缓平躺似乎只有现在他才能有种安心的感觉,害怕袭灭天来的接近、碰触已成了他心里的悲哀了。「伤.....似乎是他治好的,何时治好的我不清楚,意识日復一日的模煳,我们来到这里有多久了?」
「两个月了,汝还是不离开吗?」同是身处魔窟之中但他却无法自如的前来见佛者,自上次他被带离牢狱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着面,那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这一个月以来他不断观察岳絮的动向、寻找唤回袭灭天来记忆的方法但却都无所获,现又见一步莲华憔悴如厮他怎能让他在待在这里。
「我不知道,我怕.....我怕离开后跟他又是无止尽的佛魔之斗,但心里明知不管离不离开都不可能再与他有所敌对......可是.....我就是离不开......」别开的俊脸满是哀愁,紧抓被褥的双手是强忍着刺痛双眼的苦楚。如果离开了他就无法再这么接近那道半身,虽留在这里等着他的只有不断被迫的凌虐但爱痛的心却情愿就这样待在他身边,不管是何种形式。
曾经对他的恋慕在明白心之所向后全给了那道紫影,但此时见到他的哀伤曾存心中的恋不由自主的为他而怜,伸出的手欲再抚上那张让人心疼的俊脸时一步莲华突尔又转回了头。「罢了,我的事你不用担心。倒是你千万要小心焚业,造成袭灭天来失去记忆的原因似是他藏在身上的泥金瓷瓶所致。你的假装他应是知道,不揭穿你可能是有目的所为,你还是尽早脱离这里吧。」
「泥金瓷瓶........既他知道吾佯装一事那就问他不拆穿吾的原因吧。」一步莲华的回头即时阻了他渐升的情意,不着痕迹的紧握方才欲触颊的手,他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他该给的温柔不是对一步莲华.......
「别打草惊蛇!万一他告知了袭灭天来使袭灭天来信了他的话将对你不利!」魔者的聪慧看他这一路走来便知,可是吞佛童子的回答却让一步莲华觉得不妥,这般的直捣黄龙不该是魔者该有的想法才是。
缓缓起身的魔者噙着贯有的邪冷笑意居高看着为他担心的白影,「吾自有定夺,这事汝就不用操心了。汝.....认为吾该向袭灭天来坦承他遗失的那部份记忆吗?」自一个月前袭灭天来要他查出岳絮的真正目的后他便一直考虑着这个问题,虽自那之后袭灭天来未再询问他是否有查到什么,但反覆思量的结果却是要说出岳絮的目的必也要将曾发生过的事全盘托出了。
吞佛童子的问题他也曾想过但也同他一样没有绝对的把握,若说出了实情却适得其反呢?
静默了会儿他摇摇头,突地睁开的双眼直看着上方的帏幔。「记得焚业曾经说过的『因果,自负』四字吧,造成今日这种局面全因我而起,所以......由我来说吧。」
心知一步莲华是不想他自惹祸端,他也同是不希望看一步莲华受到伤害,暗自决定,他会找上袭灭天来相告遗落的记忆一事。
再看一眼那张苍白的圣颜他笑着缓缓转身,「同岳絮那事吾自会斟酌,汝......罢了。三天之后袭灭天来约见素还真,应是为破封一事但如那人也跟着去或许会是场激战。」迈开的脚步洒潇自若,但留下的话似对一步莲华的决定有着股怒气。
「吞佛童子!等等!吞.......」不明的话意让他再次为白衣魔者担心,想阻止他的离去却又碍于凌辱带来的不适感让他无法下床只能不断的唿喊,而关上的房门似是在宣告他的固执将是一大错事。
阻止不了吞佛童子似故意又似真会实行的去意,他洩气般的躺回床上静下心想着魔者离去时告知的事。
那人......是指苍吧........
苍.......好久好久不曾见过他了......他......过的好吗?
砰!
一声轰然的开门声断了他的思绪,转头一看是那道狂傲又残冷的闇影,缓缓走来的身影有着让他不明的怒气,恐惧......是这一个月来每当见到他来到时总会有的一股小小的感觉。
第十六章
甫一走到廊上吞佛童子便见那道低垂额首的黑影以着一股让人惊畏的气势往一步莲华所待的方向而来,当两人擦身之时他本以为魔影会询问他为何在此但袭灭天来彷似未见到他一般直往厢房走去。
看了那道身影片刻他仍是不住担心,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阻止吗?没吧。虽曾说不让一步莲华受到伤害,不让袭灭天来做出后悔的事但当事情是这样发展时他能有什么方法阻止呢。
无声嘆气是无法阻止也阻止不了的无奈,只要袭灭天来未动杀机......这样的事也只能静观了.........
当他来到欲通往大厅的转角处时,一抹棕色的身影噙着冷冷的笑意倚在墙边似是在等他一般。「有事吗?」见到岳絮方才一步莲华的忠告让他本就对岳絮存有的戒备又更上扬了几分,魔者贯有的冷傲是压制更带鄙夷。
「魔喜欢玩弄人心,在这之中吞佛童子是一翘楚。你知我知一步莲华知,不动声色是最聪明的作法,游戏要慢慢玩才能享受其中的乐趣,你......不妨一同观赏这场佛与魔所演出的悲哀戏剧吧。」傲慢的姿态,观戏的心态,他也是导戏之人,越是残冷的笑越见非人非佛亦非魔的恶。
「这便是汝不揭穿吾的原因。」岳絮的主动相告实让他有着不小的惊讶,原以为岳絮是另有目的才不拆穿他的伪装却没想到是要他看着袭莲两人的悲剧。
森冷的笑脸随着转身离开了魔者的注视,同时也是毫无防备的将背对着可能会在此刻杀了他的魔者。「吾不介意你就这么杀了我,但你要记得袭灭天来能否恢復记忆只能靠我。看戏总得有伴你说是吧,哈哈哈。」
一瞬的杀机也就只在一瞬,紧握双拳是忍下了那股冲动,高傲、狡黠如他吞佛童子何时曾让人这般踩着颜面却无法吭得半声,但.....只要忍下这一时当手刃那天到来时他绝对会加倍奉还!
「吾倒想起了一件事,记得吾曾对一人说过学修佛道并不适合他,只可惜魔界已不存了。但这小小的魔窟也算是魔界的领域,那人当时的不屑现今不知是做何感想。」忍下的杀意换上了最鄙贬的嘲笑,魔者噙着更冷更高傲的神情笑看再次转身对着他的棕影。
「那人当时的不屑依旧是不改对魔类的唾弃但现今的岳絮不是焚业,对吾的嘲讽及挑衅是没用的,你不如想想该如何在这场游戏中佔得优势吧,哈。」吞佛童子故意为之的嘲意似真扰不了此刻的他,持着与对方同样的傲态他笑着离开了魔者的视线。
对于岳絮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讽刺吞佛童子微瞇金瞳就这么看着他渐行渐远,无法想像单就恨魔便能促使焚业有这样的改变,若只是痛恨魔那他对一步莲华的恨意又是从何而来的?
猜想不透岳絮到底是因恨魔而连带恨起分化出魔的一步莲华还是.......只单纯恨着捨佛的一步莲华?
不再想着岳絮的心思他再看一眼来时的长廊,蹙上一双红眉离开了让他倍感无力又无法阻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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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离开魔道上岳絮以着缓慢的步伐晃绕在景色诡异的魔窟中,延着墙边慢慢步行的身影总是将手覆上冰冷的墙面边走边抚划,当来到似是做为通风之用的小洞处时他微微勾笑从怀里取出了泥金的瓷瓶。
打开瓶盖他凑近嗅闻了会儿再笑着将瓷瓶移到洞口处,泥金小瓶随着缓缓倾倒的动作流出了一丝细细的透明液体。看着形成小水漥之处他收回瓷瓶,再将手指凑近嘴边咬破一小口,鲜艳的血液便缓缓的溢出皮肉间。
轻轻的在水漥上滴下一小滴鲜血后他运起真气凭空在水漥上方写划着不明字样再以单掌催化蒸发水气,不一会儿和着血液的水漥就完全成了空气中的一部份。
满意的嗅着飘散在空气中的淡淡气味他又继续延着墙面缓步前进,每到一处通风口他便重覆一次大致上晃了一圈他已在十来处做了相同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