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归思若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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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楚凌,凌云壮志的凌。”可惜,他再也不是从前的温林。

    “楚兄,哪天有空,我来找你,带你游游这京都。”

    “好啊。”

    ……

    十五年的光阴,仿佛不复存在。纵然相隔万水,冥冥之中,自有缘分。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就到了白芷园。

    “我到了。林兄请留步。”

    “好,那改日再会。”纪凡挥挥手,走到街角,又转过头来,灿烂一笑,眼睫弯弯:“要不就明天吧,明天早上我来找你。”

    “明天早上我们有别的安排了。”楚泽希急忙拒绝。

    楚凌觞看了楚泽希一眼,回道:“恩,明天我们要去拜访一个亲戚,就约后天早上吧。如何?”

    “好,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楚凌觞看着纪凡转过街角,才慢慢的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走了一会,楚泽希见楚凌觞神情莫测,还是忍不住问道:“凌觞,你很喜欢林凡吗?他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恩,很喜欢。”顿了顿,他停下,看着楚泽希道:“泽希,我不喜欢你刚才的态度,他是我们的恩人,但你刚才的反应,显得气量太小了。”

    楚凌觞极少训他,更遑论是这样一本正经。楚泽希低下了头,闷闷不乐:“哦……我知道错了。”

    “好了,回去吧。”

    白芷园离翠然居很近,但楚凌觞却感觉自己走了很久。漆黑的夜里,过往的那些点点滴滴又浮现了出来。哪有什么不见不散,他跟他,从十五年前就已经散了。

    第14章 故梦寻旧(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楚凌觞闭门不出,一是他有访客,二也是他怕偶遇纪凡,再者那天遇刺之事,毕竟还是让他心生警惕。

    在这期间,方家、萧家依次登门。楚凌觞有料到他们会来,探探虚实总归是要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依温如玉清冷的性子也会登门拜访。所以当他接到温如玉的帖子时,他差点打翻了楚泽希递给他的水。

    “快请进来。”

    然而,来的不仅是温如玉,还有纪凡。

    当他看到跟在温如玉身后的纪凡时,他先是一愣,继而有些心虚的垂下了眼,毕竟是他爽约了。

    纪凡明显也吃了一惊,但他暗暗的藏起了心思,没有与他相认。

    “温相,有失远迎,失礼失礼。这位,想必就是骠骑将军纪将军吧?”他佯装不认识的看向纪凡。

    “正是,纪凡受命迎亲大使,我想就先将他带来与你见一见。”温如玉还是清清冷冷的性子,有些不苟言笑,一头白发煞是扎楚凌觞的眼。

    “见过国师大人。”纪凡的眼中是陌生人的冷漠,完全没有那天的不设防。

    想必他还是怪他了。楚凌觞端出主人的客套,彬彬有礼:“久闻纪将军之名,今日一见,果真少年英雄。快请进来吧。”

    他将他们迎进去,早就有下人沏了上好的普洱招待。

    “不知两位前来何事?”袅袅的茶香中,楚凌觞开口问道。

    温如玉望着他,有些欲言又止。这下楚凌觞就有些奇怪了,在他的印象里,温如玉一向是干脆果断、雷厉风行的。

    过了会,温如玉还是问道:“不知可否冒昧问一下,国师今年年龄几何?”

    楚凌觞登时心中警铃大作:“二十有四。”

    温如玉点点头:“年轻有为。可能我问这话有点冒昧,据传国师是西凉王养子,不知国师是何时被收养的呢?”

    纪凡心惊,他现在是听出来了,温如玉怀疑楚凌觞是温林吗?他仔细看了看楚凌觞的眉眼,诚然他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就有一种很强的熟悉感,但若楚凌觞真是温林,他又为何不与他相认呢?西凉王又为何会收养敌国丞相的儿子?最重要的,他们在河边找到了温林带血的衣裳。

    “记不真切了,约莫八九岁吧。”楚凌觞的声音冷了下来,明显表示了对这个话题的不悦。

    “如果国师不介意的话”,温如玉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能否让我看下你的左手臂?”

    纪凡突然觉得很紧张,他记得温林左手臂上有个心形的红色胎记。颜色很浅,连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楚凌觞没有回答,默默的将左手袖子拉了上去。

    温如玉执着的盯着他的左手,连纪凡也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白嫩的肌肤,毫无瑕疵,没有红色胎记。

    沉重的失望如潮水般涌来,温如玉闭了闭眼,只觉无限悲哀。这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梗在他心头十五年了。十五年前,他唯一的儿子尸骨无存,他不相信他已经死了。等了十五年,他看到了楚凌觞,从未有过的熟悉感让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父子连心,他固执的相信着自己的直觉,那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感觉,让他不断的找理由来说服自己,楚凌觞就是温林,就是他念了十五年也愧对了十五年的儿子。所以,他撇掉所有的顾忌,坦白地来问,然而,就这一眼,打破了他所有的希望。

    纪凡也有些茫茫然,希望之后的失望,更让人难受。

    “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楚凌觞放下袖子,神情有些清冷。

    温如玉仿佛失了说话的力气,沉默不语。满头白发称的他格外沧桑。

    纪凡回道:“我曾经有一个哥哥,是父亲的独子,小时候被奸人所害,但一直没有找到他的…”纪凡顿了顿,不忍提起那个字眼:“……所以,我们都在想,他会不会还活着。”

    “所以怀疑我是他?为什么,因为我跟他长得像?”

    “眉眼很像,感觉也很熟悉。”纪凡点头。

    “那如果我真的是,为什么我不跟你们相认呢?”

    温如玉和纪凡沉默。

    寂静了一会,温如玉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有些疲累道:“打扰国师了,十分抱歉。告辞。”

    楚凌觞也站了起来:“我送你们出去吧。”

    “不用了,国师请留步。”温如玉拒绝了他,楚凌觞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也许早已命丧九泉的儿子,他无法忍受。

    他带着纪凡走了出去,跨过门槛时,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父亲!”纪凡急忙搀住了他。楚凌觞望着他们的背影,默默咽下了涌到喉头的“小心”二字。

    待他们走了之后,楚凌觞坐在椅子上久久未动。

    他心中嗤笑,哪有什么印记,身上所有会暴露他身份的印记都被他除了呀。

    三月初十,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陈王摆驾西郊燕山,举行一年一度的春猎。春猎为时三天,在这三天里,京城达官贵人、高官子弟齐聚一堂,拔得头筹者将获得由皇帝亲授的勇士勋章。所以,这也算是陈国一年中最为显赫的盛会之一。

    楚凌觞作为西凉国师,自然是陈国的贵客,因此也被邀请参加这一盛会。他的帐篷被安排在纪凡的帐篷旁边,纪凡是陈国公认的武功最强的少年将军,这也是为了楚凌觞的人身安全考虑。毕竟,楚凌觞只要在陈国一日,那陈王只会比他自己更担心他的安全。

    因为是皇家盛会,闲杂人等控制的较为严格,所以楚凌觞就只带了林风一个,林风常年跟在他身边,熟悉他的饮食起居,也能够保护他的安全,而且春猎弓箭不长眼,为了楚泽希的安全考虑,楚凌觞还是决定把他留在翠然居内。为此,楚泽希很是闹了一阵脾气,但也无法,只好蔫蔫的窝在家里。

    西郊燕山,旌旗摇曳,马蹄嘶鸣,一场年度盛事即将拉开帷幕。开场前,皇帝自然要勉励一番,楚凌觞站在皇帝下首,看着为首的陈景瑜和陈景轩,论面相,陈景瑜更加精致一些,但论气势,陈景轩远远超过陈景瑜。可惜,一个无能,一个还待磨砺。大皇子后面站着四皇子,望着羸弱不堪,难成气候,而陈景轩后面站着的便是纪凡。

    楚凌觞望过去,却正好对上了一双澄澈的眼睛,黑白分明,直直的望着他。他心下一惊,面上不动声色,转开了视线。

    擂鼓三声,大陈最有前途的青年才俊们纷纷策马进入猎场,一场群雄逐鹿正式上演。

    “国师何不下场试试?”陈王背靠着软垫,一双浑浊的眼睛望向楚凌觞。

    楚凌觞笑笑,“陛下有所不知,凌觞自幼体弱,这种骑马射箭,向来是做不来的。”

    “既然来了一场,便下场看看吧,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如斯盛事?”娇娇媚媚的声音响起,一旁的方贵妃插嘴道。话音刚落,陈王便不悦的看了她一眼,她低头,咬了咬唇道:“臣妾逾越了。”

    楚凌觞笑道:“去看看也好,好让凌觞长长见识。”

    这话稍微挽回了点陈王的面子,他面色缓和了些,叫人给楚凌觞牵来了一匹马,通体雪白,偏偏额上一缕火红的毛发,陈王道:“此马是去年番国所进贡的纯种汗血马,颇通人性,寡人甚为喜爱,今日便给国师当坐骑吧。”

    楚凌觞摸摸马的骢毛,白马顺顺贴贴的颇为享受,舒适的喷了个响鼻。

    楚凌觞颇觉搞笑,看来此马与他也是有缘,便谢过陈王,骑上马慢悠悠地晃进了林子。身后遥遥远远的跟着几名侍卫,想来是为了保护他。

    西郊燕山是陈国自开国以来的狩猎胜地,多野生动物,但又少凶猛野兽,在狩猎之前,都会有人将森林清理一番,以防伤到这些帝国栋梁。

    楚凌觞悠悠的策马而行,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温柔的倾泻在他身上,偶尔他也能见着一只小鹿,一只野兔,都是一见到他,便蹭的一下跑走了,四面周围似乎都有人声,但在丛林之间,又听不真切。

    许是这种近似幽闭的空间给了楚凌觞有些恍惚的感觉,行至林中一片空地,周围难得的长出了一些未被践踏的零星野花,阳光从树冠空隙处透下,楚凌觞闭眼,微微抬头,让自己的身体沐浴在阳光之中,突然间,他觉得很放松,那些放不下的过去,注定的将来,一瞬间似乎都逝去了,在这一刻,他只是他自己,既是温林,也是楚凌觞。

    玉簪松松的挽着青丝,垂在肩背上,有些许碎发随着微风飘荡,如玉的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有如神祗一般,微尘环绕,迷住了纪凡的眼。他心里一动,莫名的想起了小时候,一到冬天,温林便老喜欢抱着他躺在庭院里晒太阳,任阳光洒满全身,晒得连眼皮都热热的。

    可被迷住的不止他一人。前方有马蹄声缓缓而来,不重,却带着侵略的气息。楚凌觞睁开眼,看见陈景瑜从树林的阴影中走出。嘴角含笑,如斯轻佻。

    他收起了心中柔软的情感,面容冷了下来,点头致意:“大皇子。”

    陈景瑜面上笑的如煦春风,但之前看到的那幅如画的场景,让他心里实在痒得慌。

    “国师也下场了?”他笑嘻嘻地逼近。

    楚凌觞实在不想与他多加交流,便想早早地打发掉他:“也不是,不过是应陛下的邀请进场来看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