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还会有人想起城北街头的茶馆,想起那□□旁人难及的青衣。
再后来,再无人提起了。
茶楼还在,戏班还在。人们只是去喝茶,去听戏,为戏中的人或抚掌或垂泪,但是谁也不在乎演的人是谁。
茶馆的中心是戏台,是露天的。那日念桥从屋顶一跃而下,砸在了舞台上,青衣染血。
管家带着家丁们离开,戏班里的人也相继散开了。
终究,班主还是不忍,扶他起来,给他包扎。但是有些话虽是伤人却是不得不说:“念桥啊,你也知道我这个戏班……这样吧,我给你点钱,你……”
“不用了……”念桥苦笑,推开了班主拿着钱的手。“多谢班主这些年的照顾,我这就走……”
他跌跌撞撞地起身,他看不见,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该怎么走,哪怕这里是他最熟悉的舞台。
“哎,念……”班主不忍的话终究是咽了下去。
他还有一个戏班的人,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留下现在的念桥只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对于其他人来说也是不公。
他就那么站在舞台上,看念桥磕磕绊绊地摸索着走出茶馆。
戏台染血,红色的血在红色的戏台上是那么不起眼,打扫了,再没人注意。仿佛从未有过念桥这个人。
王爷没死,消息是故意放出的,只是为了取得一个战机。
大军凯旋。
皇上赏赐了王爷许多东西,每一件都价值连城,那是常人不敢想的富贵。
王爷又纳了两个新妾,美貌非凡。
王爷迷上了茶馆里的花旦……
念桥窝在城南小庙的乞丐窝里,微微抿唇。他盲了眼,断了条手臂,瘸了腿,胡子也是长长一把,身上脏兮兮的,再不是当年那风华绝代的青衣。
民间多了则趣闻,说是王爷的侧妃处置了王爷出征前最喜欢的戏子,不料王爷提了一句,嗟叹一声便作了罢。该宠的侧妃依旧还宠着,青衣戏子没了,还有其他戏子,不过是个取乐的玩意儿,这不,王爷迷上了那个花旦……
念桥窝在角落里,默默听完,忽然笑了,“说到青衣,当年我也会唱一些,不如给大家唱一曲助助兴?”
众丐起哄道好。
念桥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胭脂,在唇上细细地涂着。
“哇,高级货啊……念桥你弄这东西带在身上干什么?”
“别涂了!你满脸胡子煤灰也看不出什么了……”
众人哄笑。
念桥也只是笑,依旧细细地抹着。
怀里取出一方洁白的鲛纱。没人识货,众丐只觉得干净至极,和那一身脏污是两个极端。
将鲛纱当作水袖,念桥唱了起来。鲛纱不够长,但是做助兴而言已经够了。
一开口便是满堂喝彩,就是那盲眼难睁,一手难动,满脸胡茬煤灰,滑稽得很。
一曲毕,那转身回眸的动作正要定格,却是重心不稳径直摔下。
众丐笑他,他也笑。笑着笑着爬起来走到角落,抱着那条鲛纱继续笑着。然后渐渐没了声音,好像睡着了。
茶馆里,花旦一曲唱罢,满堂彩。沐辙也在抚掌,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众丐还在说笑,无人发现角落里念桥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凉。
念桥死了,在一曲唱罢。
那一曲,是沐辙听的第一曲,是他为沐辙唱的最后一曲,是他眼盲前的最后一曲,也是他临终前的一曲。
“想什么呢?”那最受宠的侧妃轻轻碰了碰王爷的手臂。
“没事。”王爷笑着看向侧妃,“你可喜欢?”
王爷满眼都是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