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那么简单,到了现场之后,我才发现这次真的不一样,整条商业街,一前一后,两批人马,守住了出入口,说是密不透风,更像瓮中捉鳖。
“凭什么!凭什么!”
一个年轻小伙,左手胳膊纹着一条青龙,右手也有纹身,口中不停的对着拨了他三轮车钥匙的制服大叔瞎嚷,“凭什么扣我的车!”
“什么也别说了,有什么问题请你向交警反映!”说完这句,不管纹身青年如何咆哮,对方都不再解释,而是在同事的帮助下,推着三轮车到开罚单的宣传咨询点。
这才刚刚开始,我和阿德也到了交警的近边,双手交叉的拥挤在警戒线之外。
“你们放着违规的小车不抓,就专门欺负我这种平头小百姓,算什么本事!啊!算什么本事,我问你……”
不一时,音量比刚才的纹身小伙嗓子还要大得多的送水男子,一路扯着自己装满桶装水的三轮车,迤逦而来。
“下来!”
开罚单的交警,对坐在车上的男子轻声说道,刚开始还是很客气。
“你给我马上下来!”
在烈日的灼烧下,交警也暴躁起来,一边的几名持枪特警听到声音后也慢慢靠近。
“为什么扣我的车!”送水男子拿起了车上的铁锁,继续大声吼叫:“我挣点辛苦钱容易么!”
“请你马上把车锁放下!”
“这已经算是你袭击的‘武器’了!”
“请马上放下!”
“放下!否则依法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几名特警已经围拢过来,手中握紧枪柄,不断的警告送水男子,旁边还有一个拿着执法记录仪的小青年,一直对着他拍摄。
场面非常僵持,最后还是穿便服的几个工作人员和一些围观者劝服了他,说他的车没牌没证,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成功奉劝他放下了车锁。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差不多到收场的时候,刚好我的身边有一两个同样被扣了三轮车的快递小哥,与其他车主相比,一点也不着急。
“你们看起来好像没事一样!”我问其中一个小哥。
“扣了就扣了,又不是第一回了!”他苦笑着回答我。
另外一个小哥也转头对我说,“扣了公司再出钱买,只是耽误了送货的时间!”
“别聊了!赶紧搬货吧!”
“等队伍散了再说吧!”
当我转身离去的时候,背后又传来了大声的争吵。
“你干什么!”交警厉声吼叫。
“嘭!噹!”铁器碰撞后的声响。
我回头一瞥,看见一车主像野兽般挥舞着铁锁,狠狠的砸烂了自己电动三轮车的车头装置。
“马上住手!”交警又严厉警告。
“我砸的是自己的车,不行吗!”车主爆发了野狼般的愤怒。
虽然他的一旁站满了带枪的特警,但他们也是依法办事,只要车主没有攻击执法人员,不能任意采取强制措施,只需维护现场秩序。
又有些车主试图拆走三轮车上的电瓶或电池,或者扯断线路,从而引起了另一边的骚动,但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离开后,我继续回到芒果树底下揽活。
见过这么多次抓车现场的我,还有阿德等人,三三五五聚在一起,乘着一阵阴凉闲聊了起来,都明白这些改装三轮和加电手推车肯定是抓不完的,它们就如雨后春笋一般,总有冒头的适合气候。
“有需要,就有生产嘛!”还是阿彪说得中肯。
“就像大家伙有力气,就有活干!”一伙计总结的说。
夜色未至,傍晚朦胧,该是时候吃晚饭了。
“快!”
一队消防官兵呼啸而过,在前方高楼下停住,那里已聚起一大堆围观的人群。
“跳楼?”
我抬头一看,果然望见一名女子站于顶端,像一粒芝麻。
多年来的好奇心,驱使我再次停下了脚步,看看是怎么回事。
“可怜啊!”一阿姨叹息。
听到有人或许知晓内情,四五个好事的居民围了过去,我也踱步靠近。
“阿姨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啊,何必想不开呢!”
“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嘛!”
路人围着红衣阿姨,七嘴八舌的聒噪,反而令她沉默了起来。
不一会,这位比我还年长的住户阿姨,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走开了,仿佛留下一地的衰颓。
警察也来了,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物业制服的男子,我一看就知道是物业管理公司的人,应该是保安经理或保安队长。
看见这两个人,刚才围着阿姨的那群人,又掉转了方向。
“是你报的警?”
“是我报的!”
“具体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
简短的对话,让站在一旁的我总算听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
原来,这名女子与丈夫高中相识,后经历了大学四年的异地恋爱,毕业后一起创业,生意有成,事业顺利,最后俩人步入了婚姻的神圣殿堂。成家以后,女方生了小孩,便逐渐淡出了公司的管理,回家当全职太太,不料丈夫婚内竟然出轨,和情人卷走了公司的所有财产,只留下一堆债务给这名女子。
“不要跳啊!”
这时,围观的人群万众一心,齐声呼喊,和我之前所见的冷漠现象多少有点不同。
可我心想:这么高的楼,她能听得见吗?又或者她听到了,但会不会照做呢?
为了避免之前见过的那种惨状,我实在不忍再次目睹鲜血,遂赶紧像红衣阿姨那样默默离开,用比她还快好几倍的脚速“逃离”现场,事情的结果于我来说,本就没有半毛钱关系。
其实,我也有自己的家庭,但我却不想多说什么。
昨天的事,今天早上醒来后,我就忘得一干二净,随手拿起木牌,骑着三轮车,来到了固定的揽活点。
城市里,我来了这么久,从未见过晨雾,倒是阴霾,遇到过不少。
“早啊!”
“你早啊!”
我和阿德像两个上班族那样打着上班前的招呼,尽管自己就是自己的老板或领导。
生活又开始了。
芒果树还是那棵芒果树,它已经长出了嫩绿的果实,硕硕的,那是公家的财产。
“我XXX”
“我XXX”
当我还在等待时,正对面的两辆私家车剐蹭到了一起,然后就是司机下来理论,责任分不清楚后又开始互殴,骂娘的话一句紧接着一句,像是飞鸟的啼鸣。
不一会,不知哪位热心的路人报了警,交警来得很及时,那是他们倒地后,身体拧成一股绳的时候,而他们的夫人却还在不断的纠缠,撕扯着衣服,嘴里说着不堪入耳的骚货、淫荡之类的污言秽语。
“哈哈哈……”
在一旁看戏的伙计们笑成了一团,有的还瞎起哄,釜底加薪,添油加醋,害怕火不够旺,汤不够滚。
“干活了!”
不苟言笑的庄老哥大喊了一声,伙计们才慢慢散开,跟着他走了。
日子,从汗水滴下开始,又从汗水风干结束,生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有的只是欺骗。
年轻人欺骗老年人。
“阿姨,有空过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