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洛雁胡不归

分卷阅读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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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来想去,薛彦按下心头火起,不杂喜怒地道:“蓝荷姑娘,眼下这情形,实在凶险得紧,你那阿春哥身负重伤,还在楼上躺着,先前不还发誓立言,要好好看护人家,万一被这二人失手伤了,难不成……又指望我们弟兄来照拂么?”

    蓝荷正想开口言语,发觉手腕脉门已被薛彦攥死,只得讪讪地道:“仙爷既然如此说了,阿姑这就上楼,不再给二位添乱。”

    薛彦拇指一弹,蓝荷还未来及看清,眨眼工夫,腕上便多了一道钉口,转脸惊声道:“仙爷,您这是——”

    “我虽不似我那师弟精擅刀兵,好歹也是出门在外之人,总有一二防身的伎俩,姑娘只要不食言,乖乖在楼顶看顾好那茅春,这腕子上进去的毒水,三刻之内决然不会发作的。”

    蓝荷一手掩在腕口,抬眼惴然道:“倘若三刻过了,你这师弟仍然未能脱困,阿姑就要白白给他抵命了?”

    “姑娘多虑了,我这师弟别无他长,唯有一身剑法在行,就眼下的情势,最多再有半刻便能得胜,烦请姑娘尽快往楼上去,静候佳讯便是了。”

    蓝荷仍有些许迟疑,再看薛彦眉目间冷色不减,只得悻悻然上了扶梯。

    整整两年光景,都是跟铁甲木人打斗,风青桓早也觉得乏味,遇上王府君势均力敌,竟然耐下性子,始终不曾拔剑,薛彦等不及在一旁大喝:“速战速决,别再磨蹭拖沓了!”

    语声将落,风青桓抽剑指天,在空中卷了半旋,趁着王府君眼花之际,伸脚踹在他下盘,“噗通”就是一跪。

    “止水大爷这一式‘拨云见日’,你且说说,服是不服?”王府君眼带不甘地揩了揩嘴,冷声道:“再来。”

    “府君爷,你连站都站不稳当,我要再出手,岂非趁人之危了?”

    王府君倚着窗沿的栏杆,丢开匕首,抬手用力一劈,打下五尺长的木板,拄在身前道:“既是未死,胜负便未分,有什么招式,尽管使来——”

    “咱们到此为止罢,本也无冤无仇的,何故纠缠不休?”风青桓正说着,王府君飞身便扑,一时猝不及防,斜身倒在身侧的矮桌上,砸烂了一排杯碗。

    蓝荷急忙忙探出头来,望见风青桓倒身在地,尖声道:“他可是苏门道长的徒弟,府君爷若伤了他,同道长结上仇怨,岂非坏了大事?”

    王府君此前一路吃瘪,好不容易翻身过来,被这一声喝得恍神,风青桓寻机便刺,不出三五下,王府君的衣角添了两个孔洞,再不敢领身向前。

    风青桓自从拔了剑,便一发不可收拾,将王府君逼得退舍连连,直到再一次后背抵墙,方才停下格挡的动作,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苏门先生好手段……不过两年光景,已能将你打磨成这般——”

    “别乱讲,别看我师哥光杵着不动,唯他得了师父的真传,只用动动嘴皮子,就能将人气得上蹿下跳,哪还用得着你我这般拼斗蛮力?”

    王府君急急喘了一阵,眸光闪动,似是恍然觉悟些什么,欲言又止,良久才开口:“我本无意为难你二人,只因苏门道长出尔反尔,迫不得已才……不想竟然失手,被你这毛崽儿拦下,委实——”

    风青桓冷哼一声,截道:“委实什么,现下才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不怕为时已晚么?”

    薛彦看着二人眸中火光暗含,对视不语,唯恐再生口角,赶忙上前道:“府君情急如此,想必有要事于师父相求,但可知会我二人,待到日后见了师父,自当禀明老人家,为府君排忧解难。”

    风青桓听得莫名其妙,心忖:“我都将人制住了,师哥怎么又来驱寒温暖的,莫不是病傻了……”

    王府君手指一撑,从墙边站起,对向薛彦道:“早五年前,我弟兄三人在这兰香阁中吃酒,听闻那首阳山上藏有魏帝留下的秘宝,花了整整一年时日,好不容易寻至陵寝的方位,谁料半途横插一黑衣,在甬道里挡住我三人去路,而后便烧起火来,我们弟兄三人九死一生,这一遭空手而归,还毁了五官面相,我那两位哥哥,说什么也不甘心,非要折回去探个究竟,我伤得最重,须得尽早诊治,只能与他二人分道,怎知……”

    王府君顿了一句,忽然哽咽不止,薛彦微微颔首,眼神澄澈,显然已经猜出了来龙去脉,风青桓等得焦急,耐不住问道:“往后又发生了何事?那许阎罗……莫不是府君爷杀的?”

    王府君猛地一抽,咬牙切齿道:“不错,我那二哥……的确死于我手,可后来我才知晓,原来害我全家的……不是二哥,而是邻镇传来的疫疾。”

    薛彦和风青桓近乎同时道:“什么?”

    “自从我家死了人,随后南街里死了一茬又一茬。我对大哥尊之敬之,他却听信谣言,顺口胡说,害我与二哥反目……为了对付二哥,整个司州但凡会一点拳脚的,我都问了个遍,总算练得能看过眼了,正打算归家之时,在洛阳遇着苏门先生,他只看我一眼,便说我乃天煞孤星,注定晚生孤寡。”

    王府君说到此处,不禁长声一叹,风青桓道:“给人看相卜命的遍地都是,从来留不下几句好话,你不会就因着这个,听出我师父来历非常罢?”

    “呵,毛崽儿没个分寸,你师父何等气度,但要往人堆里一站,自是潇洒斐然,那些寻常的街头贩子,又怎敢与之相提并论?”

    薛彦瞪了风青桓一眼,冷声道:“我这师弟……向来欠管教,府君继续说着,莫要理会,待会儿我再整治。”

    风青桓地回望一眼,显见极是不忿,王府君兀自沉声道:“当年离开首阳山时,大哥拨给我几两看病用的银子,二哥却不声不响……自此我就看错了人,一年前我才知晓,那刘无常原是假仁假义,为引得众人青睐,竟然不惜抹黑二哥,还诓我害了他的性命。”

    “要我说,你那二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练的什么,人不人鬼不鬼——”薛彦听得分明,当即喝住:“青桓!”

    王府君面色微愠,却只淡然道:“二哥无父无母,过去被街坊们欺压惯了,拼命学那鬼魆功夫,自是要好好发泄一番的……可要不是他大着胆子,把那几个得了疫病的杀了埋走,这一带的百姓,只怕早都死绝了。”

    “这么说……你那二哥许阎罗,是顶着晦气做好事,到头来……还被人误会了?”风青桓问得忐忑,当年跟许阎罗为时不长的交集,听得王府君一番言语之后,霎时全然变了滋味。

    王府君咳出一口血来,喘声道:“是啊……那刘无常就是罪魁,顶着二哥的苦劳欺瞒邻人,还混得一个仁德的名声,千刀万剐都便宜了他。”

    “既是如此,也无甚可以挽回的,但这说来说去,与我师父有何干系?”

    风青桓话音未了,王府君即刻变了眼色,对着薛彦怒声道:“苏门道长如何行事,只有你这大徒弟清楚!”言罢瞬即出手,眼见就要扼上薛彦的喉头。

    薛彦闪得及时,风青桓回过神来,举剑一挺,插身在二人正中,“府君爷,事已至此,有什么不能慢慢说,惹恼了止水大爷,可不像两年前那般容易脱身的。”

    王府君抬眉狠目,见风青桓气势迫人,终是撤回半步,冷声道:“你可知……你手上这把承影,究竟从何而来?”

    第75章 纵尔独行偏自远(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