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琛和张帆也一起来接他,曲川见张帆的手指上带了戒指,知趣地说“恭喜帆哥”。
张帆喜形于色,乐滋滋地说自己要当爸爸了,说曲川又多了一个妹妹,被推着曲川轮椅的厉谦踹了一脚,“别占我便宜。”
曲川愣了一下才想明白厉谦画里的意思,笑得眉眼弯起来,帮厉谦补了一刀,“算算月份帆哥这是先上车后补票啊。”
张帆一哽,又不敢同他动手,只好没好气地冲着厉谦撒火,“他怎么跟你越来越像了?”
他们仍回到厉谦的房子里,客厅里那幅婚纱照已经被撤了下来,墙面留下一点不明显的白色,房间里有些乱,但还看得出是简单收拾后的样子。
“我这段时间在家待的不多,就没让阿姨来收拾了,想起要接你回来昨天才突然收拾了一下,”厉谦推着他进客房,“但是你的屋子我可是认真收拾了,桌子都擦了。”
曲川点点头,突然扭捏起来,“哥……我想洗澡。”
厉谦点头,把他的衣服找出来,想了想又问,“你内裤呢?”
“!”曲川脸红,然后无力地指了下最右边一格抽屉,“那。”
厉谦给他找好衣服,推着他往浴室门口走。
“哥!”曲川后知后觉地发现厉谦是想要跟着他进浴室,不由得紧张起来,“我自己来就行了!”
“我知道你觉得不好意思,觉得自己都这么大了还让人帮忙洗澡,”厉谦在他身上上下扫了一眼,“但是你现阶段怎么样都得算个三级残废,我不帮忙怎么办。”
曲川语塞,又听厉谦说,“你在医院洗澡都是护工给帮忙的,也没见你不好意思,跟我怎么矫情了起来。”
那能一样吗!曲川心里哀嚎,他面对护工能无波无澜,面对厉谦能吗?那是厉谦啊!他摔坏了腿脚又没有摔坏某一处,万一勃|起了他要怎么和厉谦解释?
曲川据理力争,最后厉谦终于让步:帮他脱完衣服抱进浴缸就走。
比起曲川的心怀鬼胎来厉谦没这么多别的心思,他只是第一次完整地见到曲川右胸的伤疤,伤口在前胸和后背处都有一个深褐色的圆形凹处,在青年久没有晒太阳而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分在触目惊心,后背更是一篇尚未长全的划痕。
厉谦忍不住去摸了摸那个凹处,他事后知道曲川的这个致命伤是为了救莫娅所获,那根钢筋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减少了力度也改变了方向,才浅浅斜插进了莫娅的喉咙,如果不是他挡那一下,莫娅当场就会被穿喉而死。
曲川身体抖了抖,回过头见厉谦的神情,他也不好受,他大着胆子握住厉谦的手,盯着他,“哥,没事了,我不疼。”
厉谦掩起眼中的情绪,收回手,“不要再有下次了,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前提。”
“知道,”曲川点头,“你都说了无数次了。”
厉谦无奈地给他关上门,任他自己在浴室里磕磕绊绊地折腾,“我就在门外,你要是要帮忙就喊我。”
曲川看着雾气中自己起了反应的部位头痛地遮住眼睛,“不用!”
曲川总算是在过年前摆脱了轮椅,仍旧在年三十那天去厉老爷子家拜年。
厉老爷子每年都见曲川也见习惯了,照例给了红包,又对厉谦说,“你晚着点走,待会你方叔要找你。”
厉谦点头,厉老爷子嘴里的方叔算是他的老领导,怎么样他也得见了才能走。
曲川身子刚好,他不敢放他一个人乱晃,正好厉琛来了把人接过去,却是再也不敢带他上屋顶,只在厉谦旁边找了处地方站着。
“我估摸着方叔是要给我哥介绍对象,”厉琛摸了摸下巴,“看我猜的准不准吧。”
曲川惊讶地回望过去,“他和莫娅姐才离婚多久啊……”
“小一年了,莫娅姐刚拿到实验室的邀请圈里就传开了,”厉琛说,“就算是刚离婚也有人肯扒着我哥……那会是你在医院他们不好意思给我哥找事,不然肯定不会到今天才来第一个。”
曲川咬着唇没说话,直到见到他们口中的方叔带了个年轻漂亮的女性走到厉谦跟前。
“我就说吧,方叔的闺女今年二十八,海归女博士,前两天还跑到我画廊里来买画,”厉琛咂舌,“方媛还买了幅最贵的。”
他们俩离厉谦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见几人相谈甚欢,聊了好一会才分开,他们刚打算上前,又有人来同厉谦攀谈,依旧是带了自己的女性亲眷。
“你替莫娅姐生气?”厉琛见他脸色不好,开口问他,“没必要,莫娅姐和我哥之间没有爱情。”
曲川回头,“你也知道?”
“我是最不能接受他们离婚的,”厉琛说,“他们俩在我妈去世后给了我一个新的家,所以我特别不能接受他们要离婚的事情,但是我不敢问我哥,我就只能去看莫娅姐的时候问她。你刚说‘也知道’……你是问的我哥?”
“嗯,”曲川点头,“我不是故意去问的。”
“我知道你不会,”厉琛冲他一笑,“不过他们才不管我哥和莫娅姐之间有没有爱,一个三十六岁的副部级干部,还长着我哥这副好样貌,哪家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曲川沉默了一会,“你也不介意?”
“我介意什么,”厉琛摇头,“不管最后她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嫁给我哥,只要我哥喜欢就行。”
曲川如梦初醒,只要他喜欢。
他怎么能自私地想着厉谦如果永远不再结婚就好了,他要能真心喜欢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真正地爱他,那才是厉谦的以后。
厉谦已经应付完人,回头带着他俩离开。厉琛交了个小女朋友,北京本地的女大学生,两人约着守岁,厉琛吃完年夜饭便匆匆穿上外衣离开。
厉谦拽着他耳提面命不准他胡来,直到厉琛答应了才放人走。
“琛哥都二十九了,”曲川看着他俩好笑,“不会胡来的。”
“光他有数没用,他那女朋友才刚满十八岁,谁知道碰上厉琛这种老手能不能把持住,”厉谦开着水龙头洗碗,洗干净了就递给旁边等着擦干的曲川,“厉琛要是把女孩带回家定了我也不管了,我就怕他一时冲动伤害到这种年幼无知的小女孩。”
“十八岁哪就年幼无知了。”
“你二十多岁的人看十八岁的觉得是同龄人,”厉谦说,“我这种三十多岁奔四的中年人就觉得她们年幼无知。”
“你觉得她和琛哥岁数差的太大了?”曲川小心翼翼问。
“那倒不是,我没见过人不好说什么,”厉谦说,“但是厉琛这次看起来挺认真的,我希望他能好好对人家。”
“也就是你,”厉谦说,“你真不打算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换一个?”
“不换。”
厉谦无奈。
曲川的性子自读了大学后逐渐开朗起来,在他面前却总还是个说什么都听的乖孩子。就这次出完车祸,曲川开始学会和他唱反调了,从不爱喝苦药到不让人搀着,时不时说话还能怼他一下,大有仗着自己病人最大无所畏惧的意思。厉谦瞧着好笑,又因为他迸发出的青春的样子愿意多让他一些。这才是他教出来的孩子。
大年初五厉谦开始上班,曲川也回到学校准备赶上他落下的毕设进度。他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仍是动作不太方便,即使房宣和谷泳修保证自己能照顾好他,厉谦仍是不放心,每到晚上九点去把他从学校接回家,早上上班时候又把他捎过去。
“我哥把我当易碎物品了,你别也当我是三级残废啊,”曲川无奈地看着一定要搀着她不肯松手的人,“就这么一段路我能自己走的。”
“他俩把你交给我了,我肯定得把你安全送到,”男生扶着他不松手,曲川怕厉谦在外面就等,只好随他。
厉谦远远地见两个人从路灯下相携过来,下车去接人,却见是一个面生的人,他接过曲川道了谢,回到车里随口才问了一声,“今天不是小房和小谷?”
“房宣回家了,谷泳修论文错了数据,被导师叫回去重算,”曲川解释,“刚那个是我们班班长,我本来说自己能走,他非要送我过来。”
厉谦往后却连着几天都是见那人白天晚上的接送曲川,他怎么样都能算是个过来人,干了几年高层看人的能力也给练出来,再加上他对曲川的事诸多关注,过了不久便看出些什么来。
他看男生各样与曲川也算合拍,又知道曲川的性子面上乖顺内心死倔,也不再多说。
四月中旬曲川他们的毕业设计答辩,算是整个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件大事。
他们的毕业照和答辩在一天进行,班上不少同学的家长都来和孩子一起拍照纪念,曲川想了想还是在厉谦晚上回家时装作不经意地问他有没有时间。
“下午吗?我尽量过来。”
“不来也没事啦,”曲川说,“反正我研究生毕业还要拍一次。”
那天接到厉谦说需要开个会赶不过来的消息时他还是失望了。
他和全系全班一起拍了大合影,又和房宣谷泳修同着一帮同学照了不少照片。最后班长收集班里同学的学士服要去还学校衣服,曲川已经脱下来收在了袋子里,却问他,“我能自己留着吗?你就报给学校说我弄丢了,我赔钱给学校。”
“就是一套衣服啊,你到时候还有硕士服能拍呢,”班长笑他,“就舍不得这套啊?”
“我想等人拍照。”
“谁啊?”班长脱口问他,想想又在他旁边坐下来,“之前你受伤之后每天接你回家那个?你喜欢的人?”
曲川心里一紧,直接站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我没别的意思,”男生也跟着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我……我本来想说如果你不喜欢他的话,能不能和我在一起……我看出来了,你不喜欢女生……我也是喜欢男生的,我也考上了北京的研究生,虽然你现在不喜欢我但是我俩还是可以试试……”
“对不起,”曲川摇摇头,“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承认我喜欢他,但是我真的只喜欢他,除了他都不行。”
“我知道了……”班长笑了一下,“那不说这个了,你和他约好了要拍照?”
“他上班忙说来不了,还让另一个朋友来接我,但是我让他回去了,我就想在这再等一会……”
“唉,”班长挠挠头,“那我按你说的给学校报丢失了。你在这等吧……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得给他发个消息。要不然你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发消息他肯定就着急来找我了,”曲川摇摇头,“我心里有数,等天晚了我就回去。”
“好吧,”男生叹了口气,和他道别又一路小跑离开了。
第7章 第7章
曲川等到八点多,月亮刚露出一点点光便下起小雨来。
他叹了口气,起身拍拍坐麻了有些泛起钝痛的大腿,慢腾腾地从台阶上往下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