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川流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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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帆哥回去吧,我留在这,”厉琛看着张帆,“我的画廊反正是自己开的,开一天关一天的都行,帆哥明天不是还有个会,先回去休息吧。”

    张帆无法,只好点头说一声“我明天再来”的话才走。

    手术室门口只剩他和厉琛,厉谦说,“你在这守一会,我去看一下莫娅。”

    莫娅的病房里父母两个都在,见他进来也没多大反应,厉谦叹了口气,“对不起。”

    “怎么能怪你,”莫父摇了摇头,“我都听警察说了,所有的后续我就逾矩自己安排了。”

    厉谦点点头,“她伤的怎么样?”

    “气管那里被钢筋给穿了个洞,然后一些皮外伤和小骨折,”莫父说,“好在生命没有大碍……我都听说了,是你那个弟弟救了小娅一命,他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

    “是个好孩子,我得谢谢他。”莫父说,“你不要自责了,小娅也说了离婚的事是她提的,今天也是她请你帮忙的,你弟弟肯定也是好心等她把她接回去,至于肇事车辆的事更不是谁的错……你放宽心。”

    “谢谢伯父。”

    莫父叹了口气,“你去守着你弟弟吧,等小娅醒来你再上来和她见见也行。”

    不知道等了多久,医院长廊尽头的小窗口逐渐泛起白色,厉琛已经靠着他的肩膀睡过去,厉谦极目去看那一小方天空,已旭日东升。

    手术室绿灯亮起,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行了,转进icu。”

    厉琛被惊醒,再三确认后回头看他厉谦,他从未见过厉谦这么狼狈的时候,眼镜下深凹的眼眶泛着猩红色,胡茬一夜间长了出来,脸色惨白。

    厉谦毫无知觉地和医生道了谢,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才和厉琛一起套了隔离服到病房看曲川。

    曲川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旁边还放着监视生命体征的仪器。

    厉谦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转身出了病房。

    “没事了,”厉琛小声安慰他,“小曲儿意志力那么强,肯定能挺过来的。”

    曲川彻底清醒过来转到普通病房已经是两天后,在这期间厉谦几头奔忙,莫娅也已经醒来,厉谦去看她,莫娅伤在气管没法说话,拿手机打字和他沟通。

    “我听说他脱离生命危险了,替我谢谢小曲。”

    “我会的,”厉谦点头,“还有你那边的手续张帆替你办了,研究室同意你晚一个月再去。”

    “谢谢。”

    他们似乎无话可说了,互相望了一会又一起笑起来。

    莫娅打字给他看,“我也听我爸妈说了,说从来没见过你那么失态,今天一见你果然非常狼狈。”

    “我以为我已经把自己收拾得很精神了,”厉谦说,“我至少还回去洗了个澡。”

    “老了好多。”

    “聊不下去了,”厉谦失笑。

    “去陪小曲吧,”莫娅继续打字,“我有爸妈在,他会需要你。”

    第6章 第6章

    曲川努力睁开眼睛,就见到厉谦靠在椅子上小憩。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厉谦,他记忆里的厉谦是温润的,从容的,生气时虽然凛若冰霜也从不暴怒,即使忙到焦头烂额依旧不失风度翩翩。而这个人苍白消瘦,即使闭着眼睛也能看出他满脸疲态,在睡梦里男人仍紧皱着眉头,极不安定。

    他小心地张口,“哥……”

    方才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而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什么,陡然惊醒,见他醒来忙摁铃叫人,才走到他病床前长舒一口气,“醒了就好。”

    医生和护士走进病房给他做了个全身的检查,没一会厉琛和张帆也来了,几人紧张地看着医生,直到医生说出“没有大碍了,安心养病”的话才真正放下心来。

    厉谦给他倒了杯温水,他想抬手接才发现自己手动不了。

    厉谦给他托到嘴边喂他喝下去,温声道,“你手臂打了石膏,暂时动不了。”

    “我……”曲川心里突然害怕起来,“我怎么觉得脚也动不了了……我没……”

    “别瞎想了,”张帆插嘴,“手脚都在,连根指头都没丢。”

    “除了被钢筋戳得稀巴烂之外没什么大碍,”厉琛接话,“然后又胸腔被对穿了个孔所以你除了脖子以上基本都不能动弹了。”

    曲川瞪大眼睛,泫然欲泣。厉谦终于忍不下去厉琛的恶作剧行为,敲了他一个爆栗,“别听厉琛瞎说,就是这个月不能随便动,腿上伤得更重一些,不过等伤口长好出院就没事了。”

    曲川这才放下心来,又过了一会莫父也来了,告诉他莫娅早就没事了,谢谢他又让他好好休息。曲川自是应了,和几人说了话他有些累了,厉谦便把另两人赶走,自己在一旁坐了下来。

    “哥,”曲川小声叫他,“你也有工作吧,你去忙吧,我没事了。”

    “别操心我了,”厉谦给他把床摇平,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发,“睡吧,哥守着你。”

    曲川眨眨眼,闭上眼睛。

    厉谦看他呼吸平稳了才走出病房,外面等着的陪护走过来听了他几句叮嘱。

    曲川在病床上却睁开眼睛盯着门上窗口里的厉谦,落下泪来。

    他是挺能忍的,当初在车里被几根钢筋戳进身体里时他方能强忍着冲莫娅笑笑,如今只猛然见到厉谦的一根白头发却再也忍不住。

    他知道这根白发是为自己长的。他心里酸楚,又竟因此生出些此生无憾的满足。

    天气渐渐冷起来,曲川总算能下床了。前段时间房宣和谷泳俢有时带其他同学来看他,最近却是寒假将至大家的论文至少都要交开题,实在没空过来,病房里也算安静下来。曲川也不闲着,他的毕业设计一早在大三时候就想好,手指刚能动他就在病房里架起电脑写开题,再由谷芙修帮忙申请了特殊情况,开着视频异地答辩完了开题报告。本来可以延迟交毕设的曲川这一行为自然被深受毕设折磨的同学们惊呼“神人”。

    厉谦的生活也差不多回到正轨,白天正常上班下了班不管多晚也到医院来看看他,周末也抽出时间来陪他做复健。

    莫娅在两个月后出院,和厉谦做了离婚的最后手续后去英国,那天厉谦还是去送了她,回到医院后曲川眼巴巴地盯着他,“莫娅姐走了?”

    “走了,”厉谦给他掖了掖被子,“你好好养病,我问了医生,一两个月就能出院了。”

    曲川算算日子,“一两个月之后没多久都要过年了。”

    “嗯,”厉谦点头,“过完年你就二十四了……”

    曲川警惕起来,“你想说什么?”

    “关心一下你的情感状况啊,”厉谦摸摸鼻子,忽略掉心里一丝别扭,“前两天张帆带女朋友去见家长了,还问到你,我才想起来确实是没问过你。”

    “没有。”曲川撇撇嘴。自从几年前他和厉谦坦白了自己的性向后他们再也没聊过这个问题,他喜欢厉谦不能让他知道是一回事,当事人亲自来关心他有没有和别人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不用这么抗拒吧。”厉谦哭笑不得。

    “可是哥,”曲川说,“你和莫娅姐当初那么相爱,现在不也是离婚了。”

    他说完便后悔了。他怕厉谦因听到这话而伤心,他不该冲动地拿这件事去戳他的痛处。

    “你说的这个我和莫娅也谈过,”厉谦并没有生气或者伤心,他平和地拖过椅子坐在他床头削起了苹果,“我们都觉得那时候我们之间不是爱情,甚至比起喜欢来说——更像是一种志同道合的情感。”

    “莫娅在科研上是个天才,多少人拼命努力也完成不了她一晚上想出来的项目。但是她在感情上实在简单,她错把对我的欣赏当成喜欢,她觉得只有我能懂她在说什么在想什么,只有我能理解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为什么成天泡在实验室里……其实我当时也是,我当时也算是同龄人中的聪明孩子,我觉得她对我的青睐是我的动力,我觉得我们有相同的话题,我觉得我和她都有对科研的热爱。”

    “就算后来我出国,回来又去亓县。我们异地十年,我也没有对别人动过心,我就以为我对她是爱情了,她也这么以为,所以我们到时间就结婚了。”

    “我们这么多年也并非没有感情,但是这份由互相欣赏互相体谅演变出来的不是爱情而是亲情。我们最后离婚也不是因为情感的破裂,恰恰是因为我们都认可分开才是对对方的成全。”

    “我们的冷静和理性是作为家人或者朋友都需要的,但不是爱情,我们俩居然折腾了这么多年才想清楚……不过也好在我们俩都是那种一心奔事业的人,居然也没有因为彼此耽误什么事。”厉谦把苹果切成两半去了核,“但我们的这段婚姻总还是糊里糊涂的,所以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错误而对自己的情感失去期待,人生还是有爱才有趣的。”

    曲川极少听厉谦同他说这么多话,他听完沉默好久,接过厉谦递给他的苹果咬了一口,“我没有失去期待,我还在爱。”

    厉谦看他一眼,“之前不是还说没有吗?”

    “没有变化,”曲川咬着苹果含含混混地说,“还是以前那样。”

    厉谦想了想皱起眉头,“高中那个?”

    “啊?”曲川一愣,想起厉谦说的应当是当年他们聊天时候自己承认的,“嗯。”

    “我读高中时候你说我上了大学就好了,”曲川冲他笑,“结果我现在大学都毕业了也没停止喜欢他。”

    他说的尽是实话,但他也只敢这么说实话。

    大学四年房宣和谷泳修都谈起了恋爱,自然也帮他操心,曲川个高人帅能力强,倒追他的女生也没断过,就没见他对任何一个女生点头。

    两个哥们儿问他到底喜欢怎么样的,曲川想了想,“我喜欢过一个人,没他好的我都不愿意。”

    “你要是对比条件那就没辙了,”谷泳修说,“谈恋爱看的是感觉。”

    “我也只对他有过感觉,”曲川说,“我现在也只对他有感觉。”

    房宣和谷泳修哑口无言,再想多打听打听那个“她”,曲川却说什么都不肯再多说一句了。

    厉谦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他只好无奈地说他一句,“你真是个死脑筋。”

    曲川却像得了某种夸奖,毫不介意地冲他笑,笑得厉谦心里一动,又酸又疼。

    曲川恢复得比医生预想的还快,不到一个月就出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