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沈长聆果断的收拾东西,告辞了。
在他渐渐走进阵法中的时候,身后随风而来的,除了落花的清香以外,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交谈声……
他定下心神,没有细想,快步走进了阵法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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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晚上的不睡觉,来这里烹茶饮乐,你还真是有情趣啊!”亭角的帷帐被拉来一角,随着凉风而来的是一个男子。
他动作流畅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坐下,然后豪迈的一口饮下。
“属下失职,还请主人赎罪。”八角的亭子外,暗卫首领半跪在地上,低头请罪。
众人内心不由得肃然:这人和自家主上的关系一向界定不清,上一刻可能还在谈笑宴宴,下一刻也许就拔剑相向,所以他们私下里都是尽可能的在人来之前进行通报的。
也许是因为这么几次下来,对方有了经验,这才会仗着自己武艺高超身法卓绝,屡屡突破他们的护卫……
“你这几个手下可真是尽职尽责啊,明知道奈我不何,还每次都想拦住我。”手中把玩着杯子,男子不知道是赞还是讽的轻呵了一声。
而段风涯依然平静的坐在那里,对着属下一抬手,于是半跪在那里的人影便微微点头示意,迅速的退了下去,闪身消失在影影憧憧的树影中。
“保护主子的安危是他们应尽的职责,无论对方是谁,都不可掉以轻心。”看似无意的解释了一下,段风涯口气依然平稳,似乎在夜间突然被人闯入打破了宁静的人不是他一般。
“呵,是吗?还真是忠心耿耿啊,有这么一群得力的属下,自然要好好奖励一番了,你说是不是啊,二哥?”吊儿郎当的抬手,男子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中却是一片冰冷,精致的茶杯被他捏在手中把玩,冷却的茶水在杯中来回旋转,却一丝一毫都没有漏出。
任谁都无法想象,气场如此诡异的两个人,却居然是兄弟?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有什么要事情来吗?”将炉上快要烧干的茶水放在桌子上,炭火的热气便幽幽的扑了满面,段风涯并没有看向对方,而是轻轻地拨了拨炉子。
这个家伙似乎和自己杠上了,无论有事无事都会三不五时的过来挑衅一番,如果真的把他的话当真的话,估计死人也会被气活的。
索性不管他,任由对方施为,这样想着,段风涯将之前沈长聆用过的茶具整理好,重新放入托盘中。
“听说,你近来突然有兴致为人师表,开始教起学生来了……”话音饶有兴致的转了几圈,男子挑眉,视线在桌上看似轻描淡写的扫了几眼,语含兴味说道:“看样子对方刚走啊。怎么,就这么不愿意我碰到他吗?”
说完之后,男子看似随意的将杯子放下,淡淡说道:“难道,二哥你也有了兴趣,学起了金屋藏娇?”
杯子在桌上放下,看似只是轻轻的随手一放,可瞬间气氛就变了……
空气突然凝滞了起来,炉中的热气诡异的停顿住了,像是有一双手将这一切的时间静止了起来。
风声也停了,树影中的人们毫无所觉,亭中的两人依然在看似正常的对酌,只有段风涯知道,他此刻遭受的压力究竟如何。
运用自身的灵力威压,对周围的环境进行短时间内的干扰,使人产生一切如常的错觉,而此时他所看到的一切其实早已被扭曲了,可能看似平常的在平地上的一步,就已经跌落进了深渊之中。
真没想到,这个家伙对于幻境的运用更强了,但是这却不是他对着自己下手的理由。
“够了,段霜洺,你再这样闹下去,我可就要不客气了。”袖中的短刀在空中挥出绚烂的一道影,段风涯身形灵活的一侧,下一刻,幻境骤然破裂,灵力凝成的虚假被这一击斩碎,发出咔嚓的声响。
男子早有预料的起身回转,他束发的缎带在空中轻巧的划过,却在下一刻被那一刀所形成的气流削去一块。
他却不甚在意的将之随手拢在脑后,从腰间拔出一把墨绿的玉质长箫,潇洒的在手中转了一个圆后,保持着随时可以攻击的姿势。
一时间,刀已出袖,箫音将起,两个人立成剑拔弩张之势。
“退下。”树影中的暗卫被这发展惊到了,他们下意识的想要护主,却被段风涯毫不客气的喝止住了。
“呵,没想到你虽然不良于行,但是身手却是一点都没有减弱啊,我还以为你自从自请到这十一宫中之后,就决心隐居其中,不问世事了呢?”段霜洺长身玉立,手持长箫看似随意的站在那里,但实际上他却能感受到,自己周身的气息都已经被人锁定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原本以为这个人早已经斗志全无了,在这个清冷的宫殿里独居其中,被自己的双腿困在这里,浑浑噩噩,那么他的身手早应该退步了许多。
然而照如今的情况来看,他的身手不仅没有退步,反而比之前更强了。
一时间,段霜洺嘴上笑嘻嘻的,眼神却沉凝,姿态更加郑重的应对了起来。
本来是听到了一些传闻,于是过来打探一番的,却没想到得到些许意料之外的情况呢。
段霜洺微微眯起了眼睛:看样子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
“我还以为你早已经心灰意冷了,看来我们所有人都小瞧你了。”他微笑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破绽。
作者有话要说: 路人甲:二公子和三公子之间有矛盾……
路人乙:二公子和三公子之间有仇……
路人丙:二公子和三公子之间仇深似海……
二公子and三公子:so sad_(:з」∠)_ ~
(19.1.2)
☆、第五章
“那只是你的自以为。”冷冷的说出这句话,段风涯语气淡漠,他手中的弯刀微动,亭中的灯笼也似乎被这刀气所碰,细微的摇晃了起来。
刀气纵横,却没有丝毫露出帷帐外。即使许久不与人过手,他依然是那个一剑破五洲,惊寒十四川的段风涯!
“自从你改剑用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与你交过手了。”在这潺潺的压力之下,段霜洺内心微惊,冷汗不由得冒了出来,于是他看似随意的再度开口感叹,声音中似乎包含着无限的叹息。
“那么如今你可以打个痛快了。”段风涯将刀从袖中拔出,刀光淡到近乎于无,寒锋内敛。刀身小巧精致,看上去像是姑娘家用来护身所用,但却没有人敢小看这把刀,只因为,它的主人是段风涯!
炉中炭火将息,在发出呲的一声之后,一缕青烟冒出,而这时,段霜洺动了。
他身法极快的攻向轮椅上的青年,长箫在他手中似乎是一把无往而不胜的利器,直刺向段风涯的面门。
只是过了眨眼的功夫而已,段霜洺身法已然快到出现了重影,而轮椅上的青年却好像并没有反应过来。
快,快到让人无法看清的攻击!
只一霎那,段霜洺的身法陡然变换成了五个,或正面相击,或侧面围攻,或背后试探,所有身影所用招式各不相同,皆全力攻击那个围在中心的人,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而段风涯只是微微地一抬眼,他的手腕修长细瘦,指尖捏着那柄修罗刀,看似轻而易举的抬手一点。
只是这一点,仿佛游鱼入水,又好像庖丁解牛一刀戳进了最关键的那个点,段霜洺以极快的身手塑造出来的围攻之势就瞬间被打破了。
“呼……”尽全力以手中长箫迎击上那柄修罗刀,段霜洺被手中的力度一振,身形被打乱倾斜,于是他顺势向后退去,翩翩落地。
木质的轮椅似乎也被这两人打斗的气场所压迫,发出了吱呀的一声惨叫,段风涯跟着向后退到了亭子边沿。
两个人对持在亭中两侧,互成犄角之势。
而此时段风涯的眼中也闪过了几许诧异:太快了,以前的老三的身影虽然快,但也没有达到这个地步,而且……
他想到刚刚自己在那近乎封闭到完美的攻击下,极尽艰难的一刀,那是他拼尽全力的一刀!
也是他在气息被锁定的情况下,以最小的动作换来的最锋利的回击!
“我也没有想到,你平素只会吃喝玩乐,武功进展的居然这么快。看样子,你的幻境又变强了。”垂眸将所有的心思收敛其中,段风涯早已习惯了将情绪控制得滴水不漏,他拂袖拿出一条锦帕,细细的擦拭着那柄寒光内敛的修罗弯刀。
“比不得你,二哥你的天赋一向是最为出众的,连大哥都对你赞不绝口,看样子我这辈子算是没机会赶上你了。”段霜洺状似丧气的一声感叹,一个转身翻身飞到了亭外,在近处的一棵树上坐下,弯起一条腿,抬手幽幽的吹奏一首凄凉的乐曲。
段风涯这才将手中的弯刀归于袖内。自从那一次之后,他的双腿便不能行走了,那一场比斗的伤亡太过惨烈,连他这个不知道手染多少鲜血的人都记忆犹新,时常会在梦里想到那铺天盖地的血色。
而他来到这十一宫里,看似近乎颓唐的流放,却在温泉旁的药谷中种下了无数的奇珍异草,收集了无数的医书,希望能够治好自己的双腿。
然而一年,两年……连大夫都已经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了,可是他却依然站不起来,甚至于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他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姓甚名谁……
耳边依然是那首哀伤幽冷的《白雪》,随着风不知道传往何处。
段风涯突然想到了沈长聆,这个他这些天来悉心教导的人。
那个人有着一头古怪的短发,据他说,他祖上是本地人,后来举家到海外经商,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漂洋过海的归来。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人的脑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无论是天上的星辰,还是山川河流,天空的飞鸟,地上的爬虫,市井的风俗,街头的传说……无论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他总能够有理有据的道出个一二三四。
他的经历中似乎从来没有过黑暗和冷漠,没有像他这样充满杀戮和血腥的过去,有的只有近乎天真的美好和充满智慧的言论。
虽然对方并没有明说,但他觉得对方应该已经把他当做了朋友。
朋友,多么美妙的词啊!段风涯不由得笑了起来,而当他意识到自己笑了起来的时候,他的内心一怔——或许,我也是把他当做自己的朋友的。
曲声婉转哀凉,刚刚处于思考阶段时下意识屏蔽的听觉此刻又启动了,那首哀伤的《白雪》顺着耳膜,直击到心头。
霜洺他…应该也是很不好受的吧,当初的那场战斗太过突然,从没有人想过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对于他们这些天之骄子来说,身体上的伤害其实远不如心理上的伤害来的狠烈而决绝!
也许……
“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帮我去教导一个人?”这样想着,段风涯忽然扬声说道。
乐曲声戛然而止,过了许久,一道身影伴随着夜风闪了进来,来人迟疑的打量着段风涯。
“你……不会是让我去教你金屋藏娇的那个娇吧?”段霜洺微微皱起眉头,不敢置信的睁大了桃花眼。
居然,这么快就达成了所愿?这么多天来,那个人被他保护得这么好。他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他们究竟是如何夜间相会“暗度陈仓”的,所以今晚他才会跑来一探究竟,结果还被试探出了自己的实力,虽然对方的实力也被自己略有察觉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