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惊喜就这么突然降临了,心愿达成的太快,段霜洺一时间有些踌躇,不敢上前打开这份礼物。
“并不是金屋藏娇,但我说的就是他。”似乎被这个再三出现的词激怒了一般,段风涯的语调终于有了些许波动,他沉住气,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希望你可以认真教导他。”
“我最近应该会在药谷闭关,所以应当没有时间继续教导他了。我希望能够有一个人帮助他引导灵力,你应该是个很好的人选。”顿了顿,段风涯语气平和了许多,“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灵力运用的很好,你教导他并不会费心多少。”
“而且,我也希望你可以好好帮助他完成之后的大比,他是个很有天分的人,不应该被低级仆从的身份埋没。”段风涯垂眸低声说道,用那样略带退让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对于一向目无余尘的段风涯来说,实在是少见。
段霜洺眼中的惊讶更甚了,他忍不住仔细打量着坐在轮椅上的人:头发还是那样的乌黑整齐;脸型也没有变,还是帅的令人讨厌;手指细瘦苍白,归拢于袖下,只有一点点手腕露出来;眼神依然漆黑沉静,带着天塌地陷也抹不去的沉稳,此时那眼睛的主人正将视线投过来,其中满含着询问。
嘶,不是吧!他的那句金屋藏娇只是打趣而已,可是看二哥这架势,他从来没有这么为一个人操过心,更没有因此恳求过别人——对于段风涯来说,刚刚的那番话就已经算是恳求了。如此的上心……难不成他真的红鸾心动了?
事到临头,段霜洺反倒有些踌躇了,他有些迟疑的坐了下来,表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会帮你办妥的。不过事先说好,我自然会尽我的全力去教他,至于他能学成什么样子,那我可就没办法保证了。”段霜洺有些烦躁的灌了一口茶,却依然不动声色地缓缓说道。
茶水早已经凉透了,流经食道激得段霜洺一个寒噤。
“我相信他不会让你失望的。”段风涯却微微一笑,话语中似乎别有深意,他转过脸去,看向被掀起的帷帐外的景色,那里正有一只蝴蝶轻轻飞过。
蝴蝶轻点过池水,泛起一处轻得几乎看不清的细小涟漪。
真的是,难以置信!段霜洺有些撑不住自己那一向潇洒不羁的形象,他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几乎快要睁成圆形了。
看眼前人的这表情,这状态!如果真的是自己多想了,那就好了,怕就怕……
于是在内心里给还未谋面的对方暗暗升了好几个危险等级,段霜洺下意识的想到: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考察一番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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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即将被人考察的沈长聆却不知道他将来要面临的情况,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难题:这是谁家的孩子?
当他经过阵法,回到自己那间小屋的时候,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月明星稀,四周安静的仿佛没有人在。
这倒也是,屋内一向是熄着灯的,其实他人不在,外面看来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而最诡异的地方就在于这里,当他进屋关好门的时候,屋内一切如常:窗户微微打开透气,炉子上温着一壶茶水,淡淡的花香弥漫在鼻尖,桌椅整齐的放好,供人休息的小榻上被他整理整齐的被子还叠放在那里。
可只是一个转身的时间,当他再度回过身来的时候,眼神不经意的一扫,就发现被子微微的鼓起。
那,那是什么?沈长聆内心吃了一惊,他揉揉眼睛,再度看过去,脚步却丝毫不敢挪动。
应该是错觉吧,可能是窗户透进的月光照射所形成的视觉错误,这样一边安慰着自己,他一边小心的靠近床塌。
没错了,那里应该是一个人,被褥被小小的拱起,一个人安静的睡在上面。
作者有话要说: 段霜洺(吹手指):指如疾风,势如闪电~
段风涯:=_= 你清醒一点……
(19.1.2)
☆、第六章
所以他是怎么跑到上面去的?
不不不,现在的问题应该是,他到底是谁?是人还是鬼?
沈长聆摇了摇脑袋,努力的稳定心神,蹑手蹑脚的靠近那里。
也许那只是被子鼓起的一块,是我看错了,嗯,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一步,两步……而当他终于伴随着月色看清楚一切的时候,他内心确定了:好吧,看样子的确是个人。
那个人的身形很小,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留下一小截头发露在外面。
似乎非常满意于被褥的触感,他还将脑袋小小的往里拱了拱,显得惬意极了。
虽然无法看清这个人的长相,可是看身形显然是个孩童,沈长聆的心蓦然就变得有些柔软了。
看样子还是个孩子啊,他叹息道。
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在他的记忆里,当小小的自己孤独的坐在高大的木质椅上看书的时候,最羡慕的就是院子里那些四处奔跑游玩的孩童。
多想,多想和他们一起出去玩啊……那时的这种情感尤为的强烈,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种感觉。
“喂,醒一醒,醒一醒……”上前伸手温柔的推了推,沈长聆想要叫醒对方,可是下手的动作却很轻柔,迟疑着并不忍心叫醒他,像是一个看着孩子赖床而无可奈何的大人。
“唔,别叫我……”被子里的的脑袋再次往里缩了缩,那个孩子细声细气的嘟囔道。
“醒醒,再不醒过来就有大灰狼要来了。”沈长聆再度推了推被子,说着小时候父母哄尚且年幼的自己的话语。
可对方明显非常不领情,被子被他用手紧了紧,小脑袋又往里缩了起来。
沈长聆叹了口气,他只得轻手轻脚的洗漱了一下,将炉子上的茶壶换下来,重新放了一个上去。
屋内茶香四溢,而屋外的冷风也吹不散这小小的屋内的温暖。
今夜索性是睡不了了,沈长聆坐到了桌子前,桌子上放着一本书,正摊开在某一面,上面还有炭笔做的标记,那正是他用来学习文字用的书。
这本书还是他特地从段风涯那里借来的,正是那本博物志,上面图文并茂的介绍了这个时代不同的山川地貌风俗习惯,虽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像是天书一样,不过他已经在很努力的克服这个困难了。
一灯如豆,火光在渐渐的熄灭,少年坐在那里,一手托着下巴,手中的笔悬之又悬的垂挂在那里,保持着随时要掉下来的姿态。
他的侧脸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柔和,长长的睫毛不时的轻轻抖动着,眨一下,再眨一下,然后慢慢的落定不动了……
他睡着了。
黑暗中,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黑色的,沈长聆模模糊糊的向前走去。
这里是哪?为什么一切都看不清?他努力的想回忆起什么,可是却什么都想不到,甚至于他连自己为什么要想都不知道了。
好黑,好冷,为什么没有灯?四周是如同荒野般死寂的沉默,大片大片凋零的暗色如同潮水一般袭来,沈长聆踉跄着挣扎向前走去,他大声呼喊:“这里有没有人啊?喂,到底是哪儿?”
这是梦吗?如果是梦的话,为什么这一切会让人感到如此的熟悉而又真实。如果不是梦的话……
“你到了现在,依然不肯认错吗?”耳边似乎有一声冷冷的斥责传来,那声音是如此的冷漠,像是在冰川万载不变的寒冰一样。
谁?是谁在说话?
“不,我没有错,这一切明明不该由我们来承受,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遭受这样的惩罚,这不公平!”又有另外一个声音传来,这个声音听上去似乎更为年轻一些,其中充满了仿佛冲破天际的愤懑与仇恨。
到底是谁?沈长聆伸出手去,仿佛想要突破这片黑暗,抓到些什么。
他的手无力的向前伸出,四周依然是空蒙一片,似乎刚刚所有的声音都是幻觉一般,这里除了他的脚步声以外,再也没有了任何声响……
好熟悉的声音,他模模糊糊中只有这么一个感受。明明自己并没有这段经历的记忆,可是为什么这声音会感觉这么的熟悉呢,仿佛是从他灵魂深处烙印出来的一般。
“你还是不懂……”那个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此时这声音中却包含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随即那声音沉重的说道,“你不知道你此刻的行为究竟是在做什么,可是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你一定会后悔的,那是你痛不欲生追悔莫及也无法弥补的……”
那一声语气沉痛而坚决,带着一丝仿佛心灰如死的哀伤……
是谁?到底是谁在说话?沈长聆快要被这一切弄糊涂了,他无法分辨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究竟是他的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是他过去所拥有的回忆,还是别人的记忆?
心乱如麻……
炉上的茶水依然温着,热气被阻隔住在暖炉内部来回循环,屋子被烤的暖洋洋的,只有打开一角的窗户吹进一丝凉风。
烛火早已经熄灭,趴在桌子上的少年皱着眉头,眼睛在紧紧闭着的眼皮下不安的转动着,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梦境中发生一样。
“啪嗒……”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内部却显得格外的清脆响亮,少年原本不安的皱起的眉头缓缓的舒展开了,他被惊醒了。
呼,原来真的是个梦啊,沈长聆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内心的情绪终于和缓了不少,他抬手擦擦额头,那上面覆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刚刚的梦境也太吓人了吧,虽然有些想不起究竟梦到了什么,可是能够让自己如此害怕,那一定是个非常恐怖的梦吧……
这样想着,沈长聆将刚才咕噜噜滚到桌边然后掉到地上的笔拾了起来。
炭笔本来是用纸包着的,上面还印了小巧的花纹,可是此时那花纹却被断了的炭笔戳皱了。
沈长聆将它掰了掰,然后放回了笔筒中——自己可是没有多少月钱的,有些地方能省则省。
“唔……”寂静的屋内突然传来了痛苦的呜咽声,打断了沈长聆的动作。
是…那个孩子,他怎么了吗?沈长聆起身,想要走到床榻前面,可是四周太过漆黑,连微弱的月光都被阻挡在屋檐之外,只有炉火与靠近窗台的床榻那边尚且有一丝微亮的地方。
而就在这摸黑前进的路途中,那个孩子不安的动静更加清晰了,沈长聆听到了他抓紧被褥的声音,闷闷的,似乎还有细微的抽泣声。
那孩子好像哭了……
再也不敢放慢动作,沈长聆快步向前,他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但是却一点儿也管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