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云等国离开后,世子也提剑离开了南诏。
他自小就喜欢西洋仪器,危机开始时,他还幻想过有天能灵光一现,得出一种精密算法,助他解开对南诏局面的种种疑惑,救南诏于危难之际。可直到南诏献上贡品,他也没能得出一二。出云作为商人治国的典例,喜把出其不意作为制裁各国的要则。西蜀为保南诏和出云达成协议后,不反过来骚扰自己,先发制人以发兵为要挟,令南诏需遣世子以质子身份进入西蜀。
南诏自保无暇,眼看唯一的继承人入了西蜀。为保世子安全,一直神秘的南诏国师宋义因此出山,成为老大理王留给儿子的最后屏障。世子在相继得知自己的命运、国师的身份后没有任何异议和惊讶,除了国师的建议:拿小儿子宋欢的身份换世子的身份。这样一来,以世子身份入西蜀的就是宋欢了,一旦遇到不测,倒霉的也是宋欢。
他拒绝了,换了另一种方案。
从此,世人面前的南诏世子,便是一个毁了容的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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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花雪月是江湖(2)
长乐三年在历史上是波澜壮阔的一年,整个东陆的局面以南诏为中心发生了巨变。
长乐三年孟春,南诏境内显现“风花雪月”的踪迹。传闻宝物“风花雪月”可以助得者化解一切司部的功法,不用勤学苦练就可掌握所有司部的绝学。大批江湖人士听到传言后涌入南诏。
长乐三年仲夏,南诏局势一触即发。世子于西蜀发作旧疾,下落不明。
长乐三年冬,天降流火于南诏太和城。除世子踪迹不明外,南诏宗室无一幸免。
长乐二年初入西蜀,宋义来到西大,担任计部的教授。
十年后,杨行之来到西大。他进入计部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出南诏当年财政危机的根源。
长乐四年,杨行之在南诏境内走走停停,去了很多地方,却没有见到一个旧人。
到达太和城时已是深冬。以前他嫌太吵太闹的地方,如今看起来都是鬼域。
有老人家扯个二胡,倚着昔年王堂谢庭的破栏子,上来就东拉西扯,“暮色起,寒水碧,废池乔木歌舞场。君不见念桥红药为谁生,西出阳关无故人。”
旧人看旧日,总觉得今时不同往日,一代不如一代。老人的调子慢了下去,沉淀着旧日江湖的肝肠似火与花团锦簇。十个酒楼里,有八处红拂夜奔,英雄们个个视钱财如粪土,少年们振臂一呼,哪里都是良朋胜友的好天气。
“而今夺泥燕口,削铁针头,无中也需觅得有。为谋绿纱糊蓬窗,谁承望落魄乞丐人皆谤。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方唱罢我登场。”
老人的词就停到了这里。杨行之等着老人的后话,老翁摆摆手,示意就到这里了。
少年一知半解,却稀里糊涂地抛了个大问题回去,“这些年,人性总归没有变过,我又怎知您说的旧日江湖,就真是那样呢?”
听者闭眼笑了,“可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谁说当年就一定是那样呢?
“但谁又说,江湖不可以那样呢?”
杨行之不算历尽艰辛也算饱尝风霜了。多年后回想起来,他承望的是无论怎样,管他什么江湖江河、江南塞北,南诏只是南诏好了。
江湖说白了都是少年意气,普通人挤得头破血流后,就不会认为自己还足够生猛了,懂得了话要一句掺半句讲,人不要是黑非白的看,想做个不起眼的星子,想袖手成云。
又或者,其实还是这山望着那山高,风景那边独好呢?
糊涂人明白起来还不是最可悲的,就比如现在的杨行之。不幸往往降临在一个人认识到不幸的时刻。
这下,他连“活着”这件事都说不清了。
杨行之在西川堂的日子算是劫后余生里的苟且偷生,唯一的乐子就是和宋欢逗逗嘴皮子,仿佛还可以回到十多年前的南诏太和城。
“山有木兮木有枝……”
杨行之在西川堂的空庭里杵着,忽地被吓了一跳,不敢转过身去。
“小丫头,你是认真的?”
男孩哼着不知名的山野小调,雀儿似的音符心花怒放。
女孩穿着条鹅黄色的裙子,头低的不能再低了。
杨行之以为他的身后站着的是一个旧人,一个隔着追忆与伤逝的人。
要是转身了,映入目中的该是一盏挂起的红灯笼。少女从灯后蹿出,朝他招手,接着向街市跑去。灯火接连在女孩身后亮起,整个太和城是漂浮着的星河。
旧日的姑娘啊,眼会倦了,眉不会倦。浓淡相宜的一笔,隔着云端也是远山浅水。
突然,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饶是有所准备,在看清来人后,他的眼还是沉了下去。
“干哈呢?”田小哈扔了块嘉应子入口。
“可是有人来了?”
“啊?不就是乐部的在堂外弹棉花么?这就离魂儿啦?萧青山那边还催你的稿呢!当心点,老人家今个儿心情不太好,别是这个月的日子又到了。哈哈哈……”
见杨行之对她的玩笑没反应,田小哈眨了眨大眼睛,眼瞅着二人中间空出了一行六个点来。她期待杨行之会说些什么,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了。于是她还站在那里,抛了个果子,歪了下去,又抛了个,滑掉了,最后便蔫蔫地去了。
此刻,杨行之的眼前是一挂海水。
堂中的墙展开成古旧的残卷,天空和海面都在燃烧。巨浪就在头顶,他可以清晰地看见水里生物的尸体。
终于,一个浪劈头拍下。
忽而又是深巷,卖花声和在河岸的柳荫鱼酒中,宿醉的少年们嬉笑怒骂,俚语里多是自鸣得意。
白日里,凭空腾起了焰火,又像荒水一样倾泻而下……
他颤抖着向前,脚下的山川中,羽状散开的湖泊是灰色的雪,漫无目的地飘了起来,焦化的末端卷着火星。
后来有一天,当你恐惧衰老的时候,所有陪你听雨歌楼上的少年们都在恐惧着死亡。当你独自跨过苍山洱海,才发现少年们已连同他们的骄傲、乖张、暴躁以及不可一世,葬身了火海之中。当群山一一倾覆、深海寸寸枯竭,你终于幡然醒悟,你原来一无所知。当你再次被这世界遗弃,你仍必须向前,前路尽管昭示:此地无人生还。
二胡还在堂外欢欢喜喜地咿咿呀呀,无忧无虑的心事撑不起过于悠远缓慢的长调。
西蜀的秋天回来了。
让我们把镜头再摇向箭矢出现的那一天。
萧青山从桌前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杨行之:“你认识这支箭吗?”
杨行之冷若冰霜:“从未见过。”
沉默了一会,他反问萧青山:“你呢?”
“未曾。”
杨行之低声“唔”了下。
堂里的香炉熏得人晕晕乎乎,杨行之也是,揉搓着太阳穴便晃出去了。
这边,吴桐看见杨行之出来后没多久,萧青山也出来了。
穿过回廊,萧青山缓缓移上台阶。三五步后,他停了下来,手撑着扶栏,肩膀颤抖着。
秋天来了,这是一个注定不适合二胡的季节。
一年前的初秋,校园里到处都是咋咋呼呼的大一新生。两年以来,萧青山还是第一次没和吴青一起开学。
听计部的学生讲,他们的学姐吴青回白城了,在一家还不错的公司,好像是她爸帮忙找的,薪水也就中等看得过去吧。在现实面前,他们被一种名为毕业的检测仪扫遍全身每处毛孔,最终得出结论:萧青山药石无医,吴青错诊出院。半年后,同学群里传来消息,吴青在数次相亲之后,嫁给了一个和她门第相等的公务员。
萧青山在无数次冷静下来后,只要一想到他如果还能见到吴青,那时吴青看起来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城妇女,他就无比心疼他的女孩。
他和吴青的症结在于,吴青无论在大学里如何折腾,她本质还是在一个传统家庭里长大的女孩,作为长女她终究是要回白城的。
如果不是吴桐从小体弱多病,爹娘和她多多迁就吴桐的话,吴桐的足迹也会沿着吴青继续下去,故事的结局就会变成:十年后,姐妹二人一同携后辈回乡祭祖,瞻仰着远古之时母族波澜壮阔的生命轨迹。
吴青临走之前,和萧青山交代了吴桐要来西大的事情。在以往的交流中,萧青山早已知晓了吴桐的存在,甚至连人家小时候为了好养活,寄托到庙里得了个“吴桐子”的诨名都一清二楚。
在萧青山未言明的情况下,透明见底的吴桐就这么蹦到了他的面前。所以,小姑娘和他告白时,他还没摸清楚:到底是他哪点做的出格了?
吴桐在嗅到姐姐吴青的印迹后,也顺藤摸瓜知道了故事的大概剧情。
她一看到萧青山失魂落魄的样子,就以为萧青山又想起她姐了。有时,要不是看在吴青已做母亲的份上,她恨不得把吴青从白城绑回西大。
这一次,吴桐还是错了。
萧青山的不适来自于纸条的内容。他和母亲竭力隐瞒的往事,可能再也瞒不下去了。
青山不改。
可若秋水非要长流呢?
☆、在下青山(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