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是彻底完蛋了。
下午黑羽打篮球,结束后下巴上有一滴汗,我竟然舔了一下。
我竟然,舔了一下?!
其实也不算舔,就是舌尖碰了一小下,特别小的一下,好像都没碰着汗就自己掉了,而且那时操场上也没有其他人。
可黑羽还是把我推摔了。脾气差死了,亏他还是哥哥呢。
我也不是故意的,那滴汗在他脸上反着光,亮亮的,我看魔怔了才这样的。他立刻就走了,我也没法解释。
不过我是没法解释的。
XX年2月14日
今天没有吵架,但我一定要记下来,因为今天黑羽拿到了平安大学体育特长生的录取名额,看来上帝佛祖真神阿拉都听到我的祈祷了!要是大学四年还得异地,那我都不想读了。
晚上我说请黑羽撸串庆祝一下,黑羽说不去。我知道他是嫌日子不对,可我就是有私心,就说,难道你心里有鬼?不去就打你屁股喽!他最烦我闹他,就哼哼唧唧穿上衣服去了。
他可真能喝,还喝不醉,我钱都没带够,最后还是他付的。
XX年3月2日
今天在等公交的时候突然被一双手蒙住了眼睛,还怪吓人地说:“老实点,让你哥哥来赎你。”
笑死人了,高中三年谁知道我有哥哥啊,而且机车发动机的声音那么大,于是我一转身把他抱住,说:“没人赎我,我归你了!”
黑羽可能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下,一瞬间都吓僵了,好玩死了。
然后他接我回家,就又不理我了,唉,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青涩的记录让人发笑,黑羽正看到这一篇,忽然有一双手把他的眼睛蒙住了,汗湿的手指轻轻贴在眼皮上,发抖都小心翼翼的。
他合上牛皮本,一回身把人拉到大腿上:“小兔崽子,你归我了。”
两个学生扭头看过来,月白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赶忙站直了:“你别闹!”
黑羽这才从回忆里走出,把牛皮本放进背包:“怎么面试出来比进去前还紧张,走,去给你补两串儿。”
天大亮的哪有串儿,何况月白的心思也压根不在串儿上:“今天先算了,所里安排了点任务,我先去图书馆了,你不用送。”
说完就一溜烟逃窜,黑羽喊他他也不回头。
刷了门禁进去阅览室,坐在桌前掏出判官布置的家庭作业,月白的心脏依旧跳得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
判官发给他的是一张三栏的表格,横数第一项是“蒙眼”。月白拔下笔盖,在中间一栏写上今天的日期,记录道:“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做的事,很幼稚,但还是很紧张。不过主要是怕被人看到,而不是反感行为本身。后来黑羽说‘你归我了’,我不懂是什么意思,也许他误会什么了吧。但是听见这句话我并没有生气。”
第三栏“是否排斥”,勾了“否”。
“真的有必要测试我对他的接受度吗……”月白把表格叠起,额头抵着桌板,“为什么好像更乱了呢。”
不晓得面试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月白走后黑羽不太放心,本打算再去图书馆勤工俭学地问他一下,但走到半路手机一震,收到了樱花的通知。
[俱乐部要定下一期的私教名单了,你得回来露露脸。]
自从上次比赛出状况后黑羽就没怎么回去过,算算日子,也是该去点个卯了。
一个季度过去,俱乐部里来了很多新人,走了很多老人,晚上剩下的几个相熟的约着去大排档吹夜风喝扎啤,喝高了禁不住就开始感慨人生。
“要我说啊,这人还是得常聚,否则走着走着就都散了,你说是吧?”
“可不是么?下次喝酒都把家属带上啊!黑羽,也把你弟叫上,人多热闹!”
“对了,上回他进医院怎么样了?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黑羽放下玻璃杯,目光迷离地打了个酒嗝:“上回进医院……”
上回进医院,月白坐在病床上,耍赖地说“快把我偷出去”的那一幕,竟然已经远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
黑羽俯下身深深地咳嗽,头晕目眩:“不清楚……走着走着就散了,他也很久没跟我说过话了……”
人只要想喝醉,轻而易举就会醉了。
图书馆关门前月白最后一个出来,被台阶上黑羽那酒气熏天的臭德行吓了一跳,忙过去蹲下问:“你怎么在这儿啊?下午还好好的,你晚上干什么去了?”
黑羽重量一歪压住他半个身子:“我想把你偷出来的,可他们很坏,他们不让。”
月白挣扎着把双肩包背好,架起黑羽一条胳膊:“好好好,他们坏,那我自己出来了,走吧,回去睡觉。”
黑羽脚下趔趄,口齿含混地回忆:“我那天亲你了。”
月白还能计较什么呢:“喝酒上头了,你倒是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不过最一开始是你先亲我的,你亲我这儿。”黑羽停下来,点点月白的下巴,想起那滴汗,“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你看我当时离去的背影是不是特别酷?其实我他妈紧张得都懵了。”
他掐住月白的后脖颈,非要人家跟他脸对脸:“所以我可能,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吧。”
磕磕绊绊到了宿舍楼下,黑羽蹲在花坛边又吐了一回,月白那个愁:“你行不行啊,我背你上去吧。”
黑羽果断拒绝:“不用。还是我背你。”
月白也果断拒绝,但拒绝无效。黑羽野蛮地扒下他的书包,抱住腰往肩上一提,竟然把他扛起来了。
月白打他后背:“你干嘛!”
黑羽打他屁股:“大家都睡觉了,你乖乖的,不许喊。”
一路像飘一样终于上到顶楼,月白心也要吐出来了,黑羽把他放下,还十分得意:“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跟你在一起,我绝对是最稳当的。”
月白服气了,进门就把他按倒在床上扒了衣服鞋:“你稳稳当当睡个觉,我就谢谢你了。”
这天晚上妖狐没有回宿舍,第二天在专业课上见到月白,惊声一叫:“你这是怎么了蔫了吧唧的,你哥把你糟蹋了?”
月白趴在课本上:“他真是挺糟蹋人的。”
回想昨晚,真是不堪回首。黑羽喝醉了,但手艺竟然还见长,爬起来非要给月白组装收音机:“你得赶紧装好,我给你录了盘磁带,你再不听,我又要扔了,那你就永远没机会了。”
“我怕他被螺丝刀戳了眼睛,等凌晨三点半他装完了才敢睡,差点连今天的课都旷了。”
妖狐啧啧称奇:“神他妈收音机。”
没睡好觉就连课都听不进去,月白掏出判官的表格开始卷纸角。下一项是“主动邀约”,这可真让人犯难。妖狐不适时地探了个脑袋过来:“什么东西啊?”
月白一激灵将纸一反:“用户体验反馈表!”
闷到下课也没能想出什么好点子,最后还是只能求助身边的社交小达人:“妖狐,要是你想和大天狗出去约会,你会怎么和他说啊?”
妖狐翘起二郎腿:“再拿我和狗子举例我要收代言费了啊。”
昨晚喝醉了放出话去,说给月白录了盘磁带,于是白天黑羽真去非洲街淘货了。妖狐一路小跑进店里,一见他就兴奋:“这回你可欠我个大人情!”
接着,他把课后月白是怎么问他约会的事,他又是怎么用游乐场门票当诱饵,最后又是怎么给他加油鼓劲儿的事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
“你就等着吧,说不准他一会儿就给你打电话了!”
“你不去主持‘牵手平安京’可真是太屈才了。”黑羽站在一整墙的老磁带前端详,果然,手机响起来。
看到月白的名字,妖狐比他还激动:“免提!免提!”
黑羽接了,先确认了不是月白被困在哪儿需要人接,然后才听到对面不太坚定地问:“这周末,可以先不回去搬家吗?”
黑羽看妖狐一眼:“可以啊,晚点租出去也就晚点收钱罢了,反正也不着急,怎么,你有别的事?”
“嗯……”月白是插着耳机打的,黑羽的声音离太近他怕心慌得话都编不圆,“刚才上课的时候,妖狐说他跟大天狗吵架了,想约他出去跟他求和,但又怕大天狗不答应,就想让我们陪他们一起。”
耳机线都要被绞断了,但愿信号能把他声音中不自然的部分过滤掉就好了!
那边妖狐要疯了,一个劲儿用口型告诉黑羽“老子不是这么教他的”。黑羽忍着笑把他拨开,过了一会儿月白可能等急了,问:“你听到了吗?”
他选中一盘睡眠音乐,切换回听筒模式:“听到了。”
也不说答不答应,月白心里没底:“那你周末有空吗?”
“这个嘛……”黑羽结了账把磁带揣兜里,妖狐追在后面死命捶他,他斟酌片刻,说,“不太有空的样子。”
“噢……”月白一下就懈劲儿了。妖狐出的什么馊主意啊,这电话还不如不打呢。正要挂断时又听见黑羽的声音低低传来:“我有两张游乐场入场券,周末我得去那儿。怎么样,你有空一起吗?”
春天只在一瞬间,打电话这天宿舍楼下还一片凄清,等到了周末月白和黑羽下来,扑面的清风中就已经送来一阵细碎的杏花雨了。
公交转地铁,最后还要乘小火车,折腾到游乐场门口时黑羽收到妖狐的短信,说:“他们还有十五分钟到,我先去给你买个冰淇淋,你站这儿等我回来啊。”完了还一步三回头地交代,“陌生叔叔给你糖你也不能跟着走啊!”
“不想去就别装。”月白朝他远远踢一脚,见人安生朝冰淇淋站跑去了,才掏出表格和笔。
第三项“挤公交”,地铁也差不多了,但要说什么心情……他只记得人潮把他在黑羽胸前压得动弹不得,而初春穿得都不多,黑羽身上暖暖和和的,他慢慢靠人家身上就睡着了,好像还迷迷糊糊做了个梦。
正写着,纸突然被一把抽走:“什么作业啊用功都用到游乐场来了,我看看?”
月白如遭雷劈,一转身就跳起来:“不许看!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