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一问,脸颊又开始发烫:“不是你想的那样。”月白绕到下一个货架边,“妖狐,你还记得大天狗第一次亲你,你是什么反应吗?”
什么啊,原来就只亲了一下啊。妖狐对黑羽很失望。
“‘操,这孙子胆儿挺肥啊,以前小瞧他了’。”
月白惊讶:“就这样?你不生气吗?”
“生气?哦你这意思啊。那我回揍了他一记,三天才消肿呢。”
回想起用嘴唇狂揍大天狗嘴唇的岁月,妖狐十分激情燃烧,然而对于月白来说似乎没什么参考价值。
他可没有揍黑羽的打算。
北门里的灯光球场,大天狗投出最后一个球,到场边喝水:“不打了,歇会儿去跑圈。”
一瓶矿泉水浇半瓶喝半瓶,黑羽撩起衣服擦脸上的汗:“其实他要是揍我一拳我还安心点,但一句话没说就下楼走了,弄得我没着没落的都不知道该不该追,你们学霸的心思,很难猜了。”
还了球,两个人沿着校园里的夜跑路线跑起来。大天狗忙毕设好久没运动,一会儿就开始喘:“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受虐属性。”
“只要他能恢复,那我受点虐就当情趣了。”黑羽跑上来跟他并肩,“他要是想不起来了,我才是真的虐呢。”
非洲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最终淘到一套组装零件,月白提着战利品和妖狐往回走。
妖狐很为他打抱不平:“是啊,他怎么能不经过同意就上嘴亲呢?小人,卑鄙,黑羽这种流氓你不能惯着他,回头我找人揍他去。”
月白失笑:“哪就这么严重了。”
妖狐眨眨眼:“你不生气吗?”
“行了,别套我话了。”月白超无奈,“我就当是被狗啃了。”
走到街外,正遇上夜跑的狗和大天狗,妖狐立即自我发射,蹿到狗子身上:“好啊你个死狗,没时间跟我约会,却和别人去打球夜跑!”他拼命使个眼色,“走,回家挨揍去!”
剩下黑羽和月白,俩人一起回宿舍。黑羽很没水平地瞎搭讪:买什么了?重不重啊?我帮你拎。”
月白把袋子换个手:“谢谢你,还挺轻。”
回去后冲了个热水澡,月白坐在桌边把买来的零件做分类。黑羽展开组装说明:“就算装好了,可你有磁带听吗?这种东西早就不生产了吧。”
月白很奇怪,狗咬了人还要叫两声呢,这人怎么亲完他就像没事儿似的?于是就不太想搭理:“没磁带,我摆着看。”
黑羽接不下去,就问别的:“阎魔的项目有消息了吗?”
“嗯。”
“通过了?”
“嗯。”
“你后天下午的课是在平城楼吧?我去接你,什么都不用带,花在火葬场门口买就好。”
“嗯。”
“那下次亲你你别跑行吗?”
“嗯。”
“嗯?”月白放下零件怒目而视,“啪”地关了台灯,“我困了,睡觉!”
到了后天,天下着蒙蒙细雨,三尾的遗体告别仪式就在这样的天气里举行。
她生前的风评不好,死后也没什么亲人朋友相送,一个最小的告别厅足以将她孤单的一生画上句号。
哀乐声中,司仪挂着职业性的悲伤站在台上:“让我们沉痛悼念三尾女士。”
黑羽和月白低头三分钟。
“请亲友献花。”
月白把一束白菊放在灵前,然后站回黑羽身边。
家属致辞省略,哭灵省略,一大堆环节都因为没人响应而省略,司仪念完大悲咒后遗体就被推走了,又半个小时,骨灰被送出来,月白执意由他捧到寄存处。
寄存处是一间不透光的平房,里面的陈设像图书馆,一排排骨灰架从地板直延伸到天花板。黑羽等在门口:“放好就出来吧。”
月白点点头,一个人进去,按照编号从几千个小格子中找到属于三尾的那一个。
“虽然不记得你了,但反而更想为你做些事,和你说说话。”放下骨灰盒,他轻触匣上三尾的照片,“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去老房子见了你后我就变得怪怪的,好像不那么排斥黑羽接触我了,甚至……”
甚至会担心他,会在半夜不顾一切地去找他,让他伏在自己肩头哭。甚至……
月白忽然想起来了。
甚至还蜷缩在黑羽怀里,被他紧紧抱着睡了一个晚上,还睡得那样安心。
思绪被门外的吵闹声打断,他离开三尾回到门口,只见细雨之中,一个女人正揪着黑羽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大喊着什么。
黑羽侧着头任她发泄:“在你嫁人那天就该料到这结局了,她下半辈子过得衣食富足,追求者无数,一秒钟都没想起过你。”
“我不信!”女人挣脱保安的拖拽,推搡中伞尖划伤了黑羽的眼角,“她衣食富足?她追求者无数?那我呢!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有想过吗!我的苦衷她又知道多少!现在想一走了之……”
月白紧张地检查黑羽的伤口,听到这里终于开了腔:“她不知道,你就去告诉她啊!”
他将黑羽挡在身后,握住对方的手,像是在汲取说下去的力量:“说不定她也很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她也想听你说说你的苦衷,说不定这些年,她也很想你啊!”声音渐渐颤抖起来,有雨水沿着月白的脸颊滑下,“主动权在你手里,既然有误会,你为什么不解释!你觉得是她冷酷无情吗?可说不定她也走得很不甘心啊!”
黑羽从月白手中抽出,拍拍他的手背,上前把女人按在胸前。哭声一滞。他像哄孩子那样拍她的后背:“别哭了。三尾走前说,如果见到你,让我抱你一下,算是偿还当年她欠你的。好了,如今两清了,以后轮回路上,你们就各走各的吧。”
他松开女人,牵着月白走下阶梯。直到走出很远,身后的雨中才传来一声崩溃的嚎啕。
回去的公交车空荡荡,他们肩并肩坐在最后一排。黑羽沉声道:“你知道你刚才说那番话时,我在想什么吗?”
“别说……”月白出神地望着车窗上被风吹歪的水痕,“不想听。”
“我在想,在我陪着三尾的最后几天里,说不定你也像你说的那样,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想听我汇报汇报情况,说不定那几天里,你也挺想我的?”
笑意淡淡在月白脸上蕴开,然后又收起:“自作多情。”
“说得不对?那我再说一次。”黑羽拉过他的胳膊,把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说不定你现在很累了,说不定你想靠着我好好睡上一觉,说不定到站时我会叫你。”
月白乖顺地没有起来,不一会儿呼吸渐沉。黑羽盘算了一路,下车时说:“月白,这周末我们去搬家吧,我想把房子租出去。一起收拾收拾旧东西,再带你到以前生活过的地方看看,说不定你就能想起来什么。”
“要是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告诉你。”
月白站在车上,黑羽背对着车站明亮的广告牌,看不清表情。这提议听似心血来潮,月白垂下眼睛:“不去。”
谁知紧接着,黑羽竟然放肆地把他从车上扛了下来:“不去就打屁股。”
第二十二章
搬家的事还来不及提上日程,因为月白要先应付心理研究所的面试。心理学不是他的主修学科,集中精力突击看了两天的书,临场了还是内心忐忑。
“估计就是问几道‘森林里有个木屋你怎么办进去转2不进转3吊死在门口转答案D’的这种测试题,别紧张,随便选选就好。”研究所外的小天井里,黑羽给了个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拥抱,把月白推进玻璃门,“上去吧,完了请你撸串儿。”
月白一步三回头地进去了,按照邮件里的地址找到面试的小会议室,坐下来后,却没什么面试的觉悟。
黑羽对他的肢体接触真是越来越频繁,越来越顺手了,家里亲他,公交车站扛他,这也就算了,可刚才天井里抱他那下,好多人都看着呢,他得提醒黑羽收敛点了。
可怎么说呢?太直白的话,又好像他多敏感,多计较似的。
“非特殊情况,本所不招收本科生,因为你们大多数情况下都灵肉分离,身体坐在我面前,但脑子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判官是跟了阎魔五年的死亡博士生,说话眼睛不爱看人,想必就是黑羽口中“干活干到瞎”的那位了。月白再不敢跑神:“抱歉学长,您请继续。”
于是判官继续道:“我们的确需要一些助手,但更需要实验对象。你的条件和所里新项目的研究需求吻合度极高,不过为了实验顺利,我仍要先对你的心理状态和人际关系做一个排查。”他找出月白的申请表,“自我阐述里你说,你失忆了,并且对关系亲近的人感到害怕,是这样吗?”
月白在椅子上挪动身体:“是,但是现在不害怕了。”
“这是我搜集到的资料。”判官推去一张照片,“两年前你和你哥哥拍下了这张合影,我很有兴趣知道,究竟是怎样亲密的关系,可以让一对兄弟毫无芥蒂地摆出唇耳相贴的姿势,要知道,这已经大大侵犯了45-120厘米的熟人安全距离,从数据来看,说是夫妻或情人也不为过。”
月白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学长,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判官的指尖肯定地点在照片里黑羽的脸上:“失忆后让你感到害怕的那个人,就是他吧?”
与此同时,现实里的黑羽正坐在天井的石桌边,手里翻着月白的牛皮本。
XX年5月19日
爸爸妈妈没回来,我高兴地让哥哥一起看电视,可是哥哥说我吵,还说要三尾姐姐把我的嘴缝起来,后来我们打起来,我不小心把哥哥的耳朵chuo破了,流了好多血。
哥哥在学校被老师骂,同学说他偷东西,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哥哥就和他打架。哥哥不高兴,我还吵他,如果是我心情不好,哥哥就不会吵我,他会摘狗尾巴草给我玩。
我有一个这么好的哥哥,可我还欺负他,我太坏了。
XX年6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