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信了他的路过,把人拉进来堵在墙上抱住:“俱乐部里有点事,你等等我,结束了我有话和你说。”
月白偎在他怀里,十分听话:“好,我也有话和你说。”
心里装了事儿,最后一项黑羽进行得很草率,好在前四项的分数足够弥补。后面轮到其他人发挥,他把月白拉进一个黑漆漆的小包间,一转身迫不及待吻上对方的嘴唇。
月白立即扣住他的后脑,两副身体抱在一处,一吻过后在黑暗里对着喘气。
黑羽一股脑地道歉:“昨天我那样子吓着你了,对不起,我说想一个人冷静冷静,可是你走后我就开始想你了,我检讨,还抽了几根烟,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才给你打的电话。”
黑羽一边说一边在月白脸上蹭,每说完一句就在他脖子上重重吮一下。月白腿软地靠着门板,偏着头哼哼唧唧却也不躲。
“那么晚给你打电话,你还接那么快,是不是也没睡?当时在想什么?”
黑羽停下动作,月白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呼吸相闻。最后拿滚烫的脸贴上对方颈侧的动脉,轻轻说:“你。”
他被黑羽猛地抱起,打横扔进沙发里,视线还没稳定对方就压下来,再次夺走了全部呼吸:“就知道你想我。”
月白用力把他推开,红着脸去捡掉在半路的纸袋:“嗓子好前别跟我说话,想跟我说话就别再抽烟。”
袋子里的糖果摆了满桌,黑羽在他身边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把人圈在怀里:“给我买了这么多呢,哪个最甜啊?”
月白淡定地看食品配表:“哪个都不甜,你就当药吃。”
黑羽趁他说话间塞进去一颗,嘴唇覆上去连着糖块一起卷住,又吸回来:“这就甜了。”
月白气得想咬人:“我跟你开玩笑了么!你能不能抽烟自己心里没数么?”
黑羽抵着他额头眨眨眼:“你都知道了?妖狐告诉你的?”月白没有否认,他安慰道,“它挺安分的,多少年都相安无事,我感觉我们已经化敌为友了。”
“那也不行,留着始终是个隐患,太危险了。”月白自认是过来人,对这件事更有发言权,“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但你一定得去动手术。”
黑羽不是没考虑过,但月白失忆后他就都放下了:“不是钱的问题,万一动完手术我也忘了你呢?”
“我不介意,我会陪着你。”
“那我们从前的记忆呢?”
月白耳朵里“嗡”地一响,心间升起一股酸涩。他当然有资格允许黑羽忘记他,可面对这段已经失去的,却连丝毫置喙的余地都没有。
“这点记忆……难道比命还重要吗?”
黑羽难以回答。比赛结束,有队友敲开包间的门喊他们去吃夜宵,拧紧的空气这才缓出一点呼吸的空间。
答应了晚点过去,黑羽重新关上门,转过身来:“我和他……我是说以前的你,就只剩下这点回忆了,要是我再忘记,那就真没人记得他了。”
“月白,我舍不得。”
一口一个“他”,月白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又觉得黑羽说得他像个要抢人家宝贝的坏蛋,也有点伤心:“我只是提议,你既然早就决定了,那就这样吧。我有点累,先回去了。”
其实黑羽从没把失忆前后的月白当成是两个人过,可这对于月白来说却是完全不同的,简简单单一句无心的“他”就让他钻了好几天牛角尖。
再听磁带,黑羽仿佛是在跟一个陌生的孩子对话。
朱砂痣和白月光也都是那个“他”。
黑羽为了“他”连身体都不顾了。
一句“不可逆转”就让黑羽发疯,不也是因为“他”回不来了么?
这些心事闷在心里,越想越真。黑羽之所以对他那么照顾,那么喜欢,原来也都是因为他是“他”。
另一边,黑羽也在纳闷,明明算不得吵架,可月白这几天就是不太搭理人了。他陪人家一起晨跑,一起泡图书馆,还违背良心地一起去上课,可月白认认真真狂记九十分钟笔记,看都没看他一眼。
下了课问学霸弟弟借笔记,入眼一排整齐的打印体,黑羽叹道:“你以前给我抄作业时可狂野多了。”
月白拿回笔记本查缺补漏:“字如其人,人不一样了,字当然也变了。”
黑羽嘿嘿一笑:“那你用左手试试?”
月白将信将疑换成左手,落笔竟然是一行豪迈的狂草。
“知道为什么么?因为我就是一笔狂草,你是用左手给我抄的。”脑袋里的记忆忘了,手上的记忆丢不了,黑羽好生欣喜,“认命吧,再怎么变,你也是我弟弟。”
终于被踩到尾巴,月白将笔一摔:“我不是他!”把桌面上的东西一一扫进书包,甩上肩头,月白背对着他说,“电话里那声‘哥哥’,我是替他叫的,你别弄混了。”
电话里那声“哥哥”,我是替他叫的,你别弄混了。
这句话黑羽来来回回琢磨一下午,终于反过劲儿来。
难怪这几天不冷不热的,敢情是在自己吃自己的醋呢……
黑羽无奈,然后又趴在桌子上笑,笑完了,剩下的全是心疼。
要怎么才能让月白明白,他对他始终如一呢?
月白下了课就钻进图书馆,可一提笔写字就想起左手闹心的狂草,统共也没看进去几页书。关门后随着人流回宿舍,刚打开门,冷不防就有什么东西扯他裤脚,吓得他小退一步。
垂下目光看去,一只毛团团的三花小猫正踩着他脚背往上爬,后腿站不稳,还扬起小脸冲他咪呜咪呜叫,脖子上扎着一只蝴蝶结项圈,表示有主儿。
此时,送猫的主儿正翘着两条大长腿躺在俱乐部的沙发上,深藏功与名。
这是他和月白一起从医院花园的小洋楼里救出来的小猫,是一段完完全全只属于失忆后的月白,和那时陪在他身边的黑羽的回忆。他相信月白能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月白明白了,这场误会就可以化解于无形之中。
然而等到半夜了那边也没个信,黑羽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藏得太深了,只有找妖狐打探军情。
[他看着猫了吗?什么反应啊?]
妖狐扒拉下耳机往月白床上瞄,那边一大一小歪在一起,正在玩“猫爪必须在上”的游戏。玩完后猫特精神,人倒了。
[反应良好,抱着一起睡了,猫正往人怀里钻呢。]
黑羽点开照片,立刻弹起来:“靠!那是我钻的地儿!”
翌日是个阴天,阴云团垒,不时还有春雷滚过。黑羽醒来后把自己收拾得精神抖擞,决定回宿舍和猫争宠。
宿舍里只有一猫看家,他掏出半路买的逗猫棒:“交给你的艰巨任务你完成了吗?他怎么还不理我?”
猫主子甩着尾巴在地上扑蝴蝶,根本不搭理他。
“没完成你玩什么玩?墙角罚站去。”
黑羽把猫端走,剩下蝴蝶飘在脚下,他捡起来:“这哪儿来的碎纸片啊?”
翻个面一瞧,上面写着半拉“永远做好”。
黑羽心里一沉。
这幼稚的字体他颇为眼熟。
第二十六章
黑羽不声不响送了小三花来,肯定是对那句“我不是他”上心了。这样的心事不说憋屈,说了又矫情,还容易伤人,月白不愿意矫情,更不想伤黑羽的心,所以第二天一早就从抽屉里摸出小盒子,去医院打了个耳洞。
“如果猫代表了现在的记忆,那耳钉就代表了从童年到少年再到现在所有时期的记忆,这个意思,黑羽应该能明白吧……”
从医院出来,月白顶着阴云往回赶。长发遮掩下的左耳已经烧起来了,被耳钉卡住的地方一跳一跳地痛,他在边沿摸了摸,似乎有点肿。
昏暗的宿舍里只开了一盏台灯,黑羽坐在光下。推开门看到他,月白的耳朵更烫了,放下钥匙佯装镇定地问:“你回来了?好像要下雨了,中午要不要点外卖一起吃?”
黑羽没回音,他走近了,看到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纸从黑羽指尖飘落。台灯下,被撕成两半的牛皮本一左一右地摊开。
小三花踩在桌面上打转,扬起一阵纸片雨。
黑羽平静地问:“这个本子,是你撕的?”
这句话让月白立时怔在原地,脑中电闪雷鸣。
被瞬间抽空的意识里,他甚至连自己不自觉地挤出了一个干涩的“是”字都没有听到。
黑羽盯了他半晌,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没有丝毫苛责的意思,他是真的想知道月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早就想通了,从前的争吵与伤害月白忘了更好,以后他只会加倍地疼他,加倍弥补曾经的错过与遗憾。退一万步,即便月白真的不想承认过去,他也愿意以陌生人的身份和他重新开始。
可他没办法把那个喊他回家的孩子抛弃在冰冷的铁轨上,他们相依为命了二十年,进手术室前他说过,哥哥,你别忘了我,我也不会忘记你,你要对我有信心。
黑羽站起来:“你真的觉得,这些记忆对我来说不重要吗?”
“不是的……”月白仓惶摇头,他想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当时就后悔了,他是恨他自己,然而本子是他撕的,混话也是他说的,他的辩驳,黑羽又能相信多少呢?
“我拼回来,可以拼回来的,你别生气。”
捡起一片,又捡起一片,手却抖得拿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