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太上心,她就是这性格,年轻的时候还动手呢,以后咱们少跟她打交道就好。”
他们走上花园的假山,晚上亭子里没人,月白把下巴搁在黑羽肩上:“她是不是让你想起以前的事了?你喝茶的时候鼻尖都红了。”
“没有,那是茶水烫的。”
月白才不信:“我虽然不记得了,但事理还是懂的,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或者解决不了的,可以和我说,别总一个人担着。”
黑羽勾住他把半个身子的重量压上去:“那你担好。”
晚饭他们都没怎么动,走着就饿了,黑羽想起来还欠月白几根串儿,就在黑料一条街找了家红火的大排档,羊肉串牛板筋里脊肉,什么都是十串起点,完了还捞了一筐小龙虾。
“私教名单定了,我下个月就要去给人家上课了,多教几个的话,工资加奖金能给你换个新手机。”黑羽拿纸吸了里脊上的孜然和大油,放在月白盘子里,“少吃点小龙虾,过个嘴瘾就行了,这玩意儿容易发。”
月白剥得满手油,把小山一样的虾肉推到黑羽面前,情绪好像比亭子里更不好了:“我用不着,你的钱你自己存着吧。”
吃完回去已经快半夜,妖狐不在,包子一个留守儿童饿得满地乱蹿,月白给她倒了牛奶,黑羽问他什么他都不太搭理,洗漱完毕关灯上床,躺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皇家猫粮凭什么这么贵啊。”
黑羽对着他的背影思考片刻,觉得挺好玩。过了一会儿,月白手机一震。
[你的猫希望你能抱着他睡。]
好他妈心烦。月白退了皇家,换了个稍许便宜的牌子,锁了屏。
背后响了一阵,夹杂着小小声的猫叫,然后床垫一陷:“包子把奶洒我床上了,求收留。”
他掀开被单坐起来,想骂人又还是往里让了让:“大晚上的,你就闹吧!”
黑羽得了便宜还卖乖,拢住他迅速躺下:“嗯,我闹了,你快哄哄我。”
月白在他怀里翻过身去:“不哄,睡觉。”
拨拉了两下还真没动静了,就是肩膀抖得厉害。黑羽以为把人气哭了,俯到肩头一看,妈的:“小兔崽子背着我偷笑什么呢!”
俗话说得好,烈士怕缠郎,黏黏糊糊的终于还是又和好了。月白面对面和黑羽说正经的:“签字那天咱们不去行吗?我总觉得要出事……何况她把你抛下这么多年了,就只有涉及到钱的时候才来找你,可是你为了手术费四处奔波的时候她又在哪儿?你到现在身体都还不好,她知道吗?”
黑羽捋着月白的后脑勺:“晚上心情不好就是为了这个?”
“也不全是。”月白贴他近一些,像在说悄悄话一样,“你和她吃饭说话的时候我就像个局外人,只能坐着听,还有钱的问题你也不让我分担,遇事你总把我拦在身后,黑羽,是不是在你眼里我特别幼稚?”
黑羽侧撑起头:“月白,我比你大一点,保护你是一种习惯。”
可是月白不接受:“两个人在一起不是非要一个保护另一个。支撑和依赖,这些都是互相的。黑羽,我不想走在你后面,我可以和你肩并肩的。”
黑羽凝视良久,忽然起身将他压住,月白推着对方胸口:“你干嘛?”
“话说得那么甜就算了,动手动脚在我身上乱摸那么久,你以为我忍得住?”
月白怔着,忙缩回手:“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可能跟拨你号码一样,又是不自觉的。”
即便再忍不住黑羽也到底还是没碰他,只俯身在额头上亲了亲:“信你了,睡吧。”
自从答应不去签字后黑羽就没再提过老房拆迁的事,可他心里记挂着,月白看得出来。黄梅天连日阴雨,他站在窗前喃喃:“每年这时候都要大扫除,否则角角落落都得生霉。”
月白放下笔叹了口气,拿下门背后的长柄伞:“走吧。”黑羽回头看他,他妥协地说,“今天不是签字吗?毕竟是住了小二十年的家,我陪你回去看一看。”
打车到了路口走进去,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巷子两旁堆满了废弃的家具,像个湿淋淋的大回收站。
雨声深处有些嘈杂,烧麦老板给宝贝笼屉罩上塑料布,骑着三轮车出来,远远看见他们就大喊:“你俩可算回来了!快快,你们家大人打起来啦!”
再大的雨也浇不灭看热闹的激情,巷子深处围着一群人,黑羽还没来得及挤进去他们就“哄”地散开,混乱之中把他也往后带了一把。
一只花盆从天台砸了下来,摔碎的泥土里躺着一棵枯死的月季。
“你他妈逼死老娘算了!大家都不要活!”
紧接着,又一盆仙人掌和着尖叫碎裂在脚边,黑羽朝天台上的身影喃喃一声“妈”,拨开挡在前面的肩膀冲进楼道。
这时月白才高举着大伞跟过来,人群中央,一个男人仰头抹脸上的雨水:“败家娘们儿一辈子跟老子作对,有种下来老子弄死你!”
想必这位就是他们的父亲了。
月白不关心这两个人的纠纷,只是不敢让黑羽离开视线,丢下伞也追上楼。跑到三层时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惊呼,他步伐愈发快了,终于来到天台门前。
铁门没关,瀑布般的暴雨中,一片孤零零的影子在边沿摇摇欲坠,月白喊着黑羽的名字将他拦腰抱回,黑羽腿软地带着他一起摔倒,依旧往边沿爬去,眼底被雨水冲刷得通红。
天台之下,死去的月季和仙人掌混在泥泞的土里,一步之外,两个身影重叠着一动不动,身下流淌出暗红色的小河。
嘈杂的人声和救护车的鸣笛被大雨掩盖,月白陪黑羽跪在残破的防护墙边,紧紧抱着他的肩膀。
案子是在医院的一间办公室里处理的,事发时月白在楼道里,什么都没有看到,被问了几句就放走了。门口围着七嘴八舌的街坊邻居,见他出来都闭了嘴。
三尾走后只有烧麦老板和他们走得最近,拍拍月白的肩:“是失足坠楼,谁都没有想到……节哀吧,先把该办的都办了。”
可他不知道有什么是该办的,只是问:“黑羽呢?”
黑羽坐在走廊边的靠椅上,披着护士给的毯子。月白给他一杯热水,蹲下身捧住他的两只手:“妈妈掉下去的时候被外面的晾衣杆拦了几下,还在抢救,另一个……脖子断了,当场死亡。”
黑羽抖了抖睫毛,滚落一串水珠,月白抬起手,可他脸上的水仿佛怎么都擦不干净。
他看到了吗?妈妈跌下去的那一幕。
那时他就在天台边上,是不是还试图挽救了?会不会也一度拉到过那只手,可雨水湿滑,最终只能眼睁睁地让她从自己手里坠落?
那会是什么感觉?
月白把黑羽的头抱在胸前,收紧领口的毯子,一下下吻他湿漉漉的发顶:“别想,不要想,不是你的错。”
快傍晚时死伤者的家人才陆续赶来,有警察从中调停,没有发生大的冲突。分明是血脉至亲,可处理后事时竟轮不上他们插一下手,甚至连站着都显多余,月白只有带黑羽先行离开。
也许亲情就是如此,像一碗拌着砂砾的米饭,食之无味还时常硌牙,但若要真正舍弃,又让人难以独活。对血亲的怨恨更是一坛酝酿了太多情感的酒,叫人分不清醇香与苦涩究竟哪种该占上峰,似乎无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只要人还活着,那么,再深刻的仇怨也都能熬到和解的一天。
可如果人没了,这些还没来得及解开的心结就会变成反噬自身的恶咒,利刃般插进灵魂的最深处。
等意识稍微清明一些,黑羽已经躺在老房子冰冷的床上了,扶着桌子起身,弄倒了七八只空的啤酒罐,窗外雨声依旧。
水电都断了,月白去烧麦店里烧了壶热水给他擦身:“明天这里就要封了,今天是最后一个晚上。被子潮得发霉,只剩下这一床薄的,好在天也热了。你难受吗?想吐就告诉我。”
“没事……”酒精在糟糕的情绪下发酵得尤其厉害,黑羽擦了把脸也还是昏沉,“你吃晚饭了吗?”
月白去厨房端来五个烧麦:“老板的收官之作,我吃过了,你也垫点儿吧。”
他咬了几口,可酒精在胃里灼烧着,难受得又全吐了:“比她做的还咽不下去。”
拿罐啤酒靠在墙上,好像又回到十年前的夏天:“那么难吃,可是却不敢吐,吐掉了一整周都不给饭吃。”揉揉太阳穴,黑羽又给自己灌了口酒,“三尾走了,他们走了,房子拆了。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日子,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干干净净,还挺好的。”
“他们走了,我不会走,黑羽,你还有我。”
月白试图和他搭话,可黑羽说的一切似乎都和他无关,他又成了一个旁观者,想要撞进一段孤独的岁月里。
“黑羽,你等我一下。”
打开衣柜,高中校服还挂在里面,月白换好了爬上床,跪坐在黑羽大腿上。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淋雨发烧,脑子糊涂了,才敢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
他捧起黑羽的手细细地吻:“你看,是我啊,我回来了,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时间会带走一些人,可该留下的注定夺不走。黑羽摸上他的耳朵,目光在他眉眼间流连,仿佛想要确定眼前的人是谁:“月白?”
校服拉链被忽然拽开,月白好像献祭的祭品坦露胸膛,闭眼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哥哥,是我。”
接着,黑羽的吻便如窗外的雨势般,猛烈又缠绵地在他脸上落下。
第二十九章
酝酿了小半个月的雨一落下来就刹不住,热气儿全闷在地面上。两顶伞盖在漆黑幽长的巷子里移动,手电光扫过一排排紧闭的窗户。
“哎哎,你看那是不是还开着一扇?里面有人?”
“走时候忘关了吧,这雨点儿都能砸死人了,谁还开窗啊?”
“呸呸,你可别乱说话,白天这儿可真死人了。唉……怕怕的,检查完赶紧回吧。”
伞盖互相推挤着远去,有雨声做掩,没人听到窗中飘出的细微啜泣。
黑羽靠在床角里,面对面箍紧月白摇摇欲坠的身体,带着他的手将两根硬物握在一起撸动:“想要就叫出来,我想听。”
月白被快感袭击得丢盔弃甲,依偎着他发出又软又细的呜咽:“不行,黑羽……我要不行……”
可脆弱的求饶换来的,只有更快速的刺激。
其实在刚换好衣服时,他是没有料到会进行到这一步的。
他本只想把黑羽搂进怀里,捧住他的脸安慰地吻他一吻,可当黑羽探进校服的裤腰,掌心温热地包裹住臀部揉捏时,他却突然溢出一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呻吟,情不自禁地低头含住了对方的喉结。
长长哼叫着弄了黑羽满手,月白虚脱地伏在他肩窝里:“不是这样的,上一次不是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