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花好

分卷阅读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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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谷子书又来找花常乐,他说户籍部门查证岳贤的资料没有用,因为岳贤已经失踪超过三年了,户籍部门直接做了死亡登记。规定就是这样。花常乐知道,他也知道岳无缘说岳贤是犯了强奸罪又离家出走去了国外的。

    除了这个消息,谷子书还从化验室拿到了复原后的信息素样本。莫乔的信息素主要成分是γ-松油烯、α-松油醇,罗百香的信息素主要成分是薄荷醇。

    花常乐打开试管塞,一边用手轻扇,一边闻试剂的味道。青柠、薄荷……他联想到了岳无缘,他还记得那天岳无缘喝了伏特加,身上弥漫着异常的信息素,那是生涩清凉的果香,和这两种味道都不一样,但是当他刚闻完罗百香的信息素又去闻莫乔的信息素,就觉得这和现在岳无缘的信息素相差无几。仿佛是微妙的反应,它从一个味道过度到另一个味道,而记忆里岳无缘的味道就属于这个过渡期。所以岳无缘的信息素紊乱综合征到底是什么?

    术业有专攻,这种事情还得找专业人士。他去鉴定科拿资料的时候正好看见孟法医——她也复职了。他顺便问了她们家的近况,一切安好,小姑娘也回学校备考了。说起来,那次的图书馆劫持案也和岳无缘有关。

    “对了,孟姐,知道信息素紊乱综合症吗?”花常乐还想打探下怎么帮岳无缘治病。

    可是孟法医一头雾水:“内分泌系统紊乱,或者腺体功能障碍?”

    “患者的信息素会变化。”

    “没有这种病,每个人的信息素都是稳定的,这和DNA序列有关,理论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存在。”

    孟法医很肯定地告诉花常乐,没有这种信息素紊乱综合症,也许是医学界新发现的病例,反正她没听说过这种病。

    这就怪了。

    花常乐不死心,又刻意跑去医务室问李老头。对方的回答也是这样。

    “这是什么?没听说过。”

    李医生把花常乐推出去,他还忙着给其他警员看病呢。于是空旷的走道里便只剩下花常乐一人,形影相吊。

    如果没人知道信息素紊乱综合症是什么,那么岳无缘的情况到底怎么回事?孟法医说信息素固定成分和DNA有关,理论上不可能出现岳无缘这样的病患,除非他基因可变。

    基因,又是基因!花常乐还记得那本书里说道研究员和装瓶师生了一个“纯洁种”,那个孩子一出生就没有腺体和信息素。他不信那本书的内容,但是他不能自控,随即陷入破天荒的胡思乱想——如果胎生的“纯洁种”一出生就没有腺体和信息素,那么他们的腺体和信息素是怎么来的?

    疫苗,接种器,基因实验,信息素紊乱综合症……

    第四十章 信息素紊乱综合症(二)

    回家路上,花常乐一直纠结这个问题,他不明白为什么岳无缘的信息素与案子的联系如此紧密,第一次的玫瑰香气还可以说是偶然,但是现在的——莫乔和罗百香的味道,让他百口莫辩。只要公正严明尚有余力,那人情世故在证据面前就无力回天。花常乐知道,岳无缘嫌疑重大。他停下回家的脚步,抬头去望着黄昏时分的路灯。那亮橙色的光从叶影间投射,毫不吝啬地泄落出来,像是炯炯有神的眼在无情地凝视他的心。他必须在职业道德和爱情之间做出选择,他选择停下脚步给岳无缘打电话,然而信号那头只有忐忑的音频昭示无人接听。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家门口,竟看见了昏黄灯光——家里有人,岳无缘在。一瞬间他的头脑被喜悦拎出泥淖,一瞬间他的心情柳暗花明,他前脚刚进门,就难抑兴奋,叫了几声岳无缘的名字。

    “我在。”

    ——这下不再是无人回应。

    花常乐放下东西就跑去看岳无缘,他看见岳无缘坐在他的床上抱着一堆毛绒玩具打游戏。对,毛绒玩具,抱枕,公仔,那种软绵绵的东西。他一脸茫然地问:“阿岳,你怎么回事?”

    岳无缘不动声色,朝他扔了只狗——抱枕。花常乐抓着抱枕,情不自禁揉了起来,那是一只柯基抱枕,焦糖色的,软软的,屁股做得惟妙惟肖的,手感甚好。

    “你这是干什么,怎么买了这么多抱枕?”花常乐抱紧那只柯基抱枕,心也变得柔软无比。

    “减压。”岳无缘说,他还抱着一只灰色的仓鼠抱枕。

    花常乐被他这副臭小孩模样逗乐了,笑着扑过去,但是岳无缘嫌弃地踹开他,抱紧了自己的小仓鼠和游戏机。也许岳无缘现在还在生气。但是,至少——今天他回家了,还少女心爆发似的买了很多抱枕,这些柔软的少女物堆满了花常乐直男审美的床铺,整个屋子的气氛都被染成了暧昧的桃色。

    花常乐仰躺在床上,双手揉着那只短腿的柯基抱枕,小声说了句抱歉。岳无缘显然是听了那句抱歉,他抬眼打量了他,就一眼,盯了这一眼,接着又埋头打他的新游戏。花常乐知道岳无缘看了他,他把那只柯基抱枕放在自己脸上,隔着一只柔软的玩具摄取岳无缘残留的东西——体温、体香、信息素……他把那些或黑或白的线索揉出去,全力遗忘,只想享受这个美好的晚上。

    花常乐说:“我想……”

    这半截句子刚落在岳无缘的耳边,岳无缘就坐起来,扔了游戏机。他靠过去,单手撑在床垫上像帐篷支架一样罩在花常乐的前面,这个动作充满了alpha的主动性。现在不是发情期,现在只是热恋期。岳无缘埋头亲吻花常乐的锁骨,发梢扫过对方温柔的肌肤,柔软的抱枕被他们压在身体中间,像缓冲垫一样温柔磨合他们的龃龉。

    岳无缘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花常乐知道。他安抚对方的头,五指伸进头发中,直到岳无缘抬起头,他才给了对方一个回吻。唇齿传情,热烈无比。这个反击给了花常乐信心,他知道自己才是这个alpha的情人,并且理应占据主动权,他不该每次都让岳无缘主动,他知道他对岳无缘的热烈情意绝没有自己表现出的这么压抑,但是,他不能控制自己去设想……当下现实,有太多疑云缠着他们。尽管如此,他知道现在的局势,只要岳无缘蓄意勾引,他便双手投降交付理智。

    就像这样,他抱紧岳无缘,在两个抱枕的缓冲之下翻身,然后把对方压在下面再次狂吻。他知道自己无法停下,情感冲动锁住了他的命运,他知道岳无缘就是有这样总揽全局的魅力,那个alpha像钩子一般把他套得老老实实。这种魅力不是来自岳无缘的性腺,而是来自那人捉摸不透的灵魂。他不仅想要揭开岳无缘的秘密,还想占有那人的全部,全部。他握紧岳无缘的手腕,不容拒绝地拷紧对方挣扎的双手。

    他们之间涌动着一股不知名的能量,在想要让两人融为一体的瞬间把主动者推了出去。岳无缘别过脸,说:“我还没准备好。”

    那家伙总是主动勾引,又拒绝负责。

    “你逗我呢。”花常乐说。

    说着,他又咬开岳无缘的衬衫纽扣,缠绵地舔舐内部发烫的肌肤。那只柯基抱枕从他们身上滑落下去,呆呆地趴在床上注视着两人的动作。那欲擒故纵里透出浓浓爱意,一股迷醉的香气被心因之欲勾了出来——信息素。

    岳无缘身上的香气逐渐清晰——酸涩的,清新的……γ-松油烯、α-松油醇。就像莫乔的味道。

    花常乐把岳无缘翻过身来,想要亲吻他的后颈来摄取他的体香。也是这时候,他仔细地看着岳无缘的后颈,才发现那里有一道鲜红的伤——是最近留下的,抓痕。

    “你后面怎么受伤了。”他抚摸那处伤疤,一次又一次,轻轻地吻那儿,问:“疼吗?”

    “不……不疼。”但那声音是颤的。

    花常乐只能抱紧他,抱紧岳无缘和对方神秘而痛苦的过往,发誓道:“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别再离开我了,我发誓,我会抓住那个凶手救出你妈妈。”

    岳无缘把头埋在被子里,发出呜咽的哭腔。他发泄似的哭了很久,才从悲伤和痛苦中走出来。像是暴雨里一片颠沛流离的羽毛,他无力地靠在花常乐的怀中,以爱疗伤。他们解开彼此的衣物,赤裸地坦诚自己的欲望和心意。体肤相交,爱意绵长,两副肉体在信息素和汗液中紧紧贴合,不离不弃。

    在欲望的余韵中缓了很久,岳无缘才小声问道:“你想知道信息素紊乱综合症的事情吗?”

    花常乐说:“我把你当做我的另一部分,我想知道你的全部,问题是,你愿意对我坦诚吗?”

    那声“愿意”和“坦诚”像刺一样扎在岳无缘的胸口,他的苦痛只能用前一句的温柔来缓冲。

    花常乐注意到了他的难受,便说:“没关系,我不逼你,你愿意就告诉我,慢慢来。”

    “我是个废物,”岳无缘说,“那些药是他给我的,我必须要那些药物才能稳定病情,成年以后,信息素紊乱综合症会让我很痛,但是药可以止痛,我想抓开我的腺体把病变的组织切除,但是我挖不开它,它长在我的肉里……”

    “不要,不需要,阿岳,永远不要伤害你自己,因为我爱你。”花常乐握住岳无缘的手腕,吻那手背,吻那指节。他把岳无缘的指尖覆在自己的唇上,爱意汹涌如海浪打在他们身上。他说:“我会逮捕他的,然后我们一起找治疗的办法,我不信只有岳贤才能帮你。”

    岳无缘说:“他会杀人,提取人体信息素,然后制药,狄子扬也做这种事,但是岳贤比狄子扬熟练。在遇到莫乔以前,我的药都是岳贤给的。”

    花常乐恍然大悟:“所以你的信息素会随着药物而变化?”

    岳无缘点头,继续说:“岳贤想要狄子扬的商业机密,他疯了,他要挟我和莫乔帮他偷走了狄子扬的TOFFEE,那是一种很恐怖的药物,我不清楚那种药的性质,我只知道那很恐怖。”

    花常乐有点后怕,他说:“你能把岳贤给你的药交给我化验一下吗?我怕他给你掺了上瘾的东西进来,如果他想控制你……”

    岳无缘摇头:“他不会这么对我,不管怎么说,我是他唯一的……朋友。”

    花常乐坚持道:“以防万一,天知道这种变态会干出什么事情。”

    岳无缘说,你等一下。他穿上衣服,又深深吸了一口花常乐衣服上残余的花香,这才跑去自己的行李箱里找药。岳无缘去拿药的时候,花常乐沉着心,抽了根烟,他就吸了几口,岳无缘过来的时候他又把烟掐了。岳无缘拿了药粉过来,又说了注射的剂量。花常乐越看越惊,他真的害怕这些药有问题。

    “你的病只能靠这个止痛吗?”花常乐拿起药粉,闻了一下味道。

    “这个秘密我不能说,关系到我的……我的个人安全。”岳无缘望着他,过了半会儿,又说:“但是你可以猜。”

    花常乐想,难道还得从那本阴谋论非法出版物里面猜吗?“纯洁种”样本。他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

    “不管怎么说,岳贤杀人的事情是他自己干的,我们总会抓到他的,你只是被他利用了。”花常乐试图安慰岳无缘,但是不奏效。

    岳无缘说:“别为我辩解了,我是帮凶。”

    “不一样,你是被威胁的。”

    “但是他控制住我妈以前我就和他鬼混了,他强暴那个beta的时候我也协助了,你不能因为你喜欢我就洗刷我的嫌疑,虽然以前……我不知道他杀人,也不知道我赖以生存的药是无辜者的生命换来的。”

    花常乐说不过他,只好说:“我会证明你的清白。”

    岳无缘问:“现在还有谁怀疑我?”

    花常乐答道:“是谷子书,他觉得你有问题。”

    岳无缘听到这个名字还有些惊讶,他想了想,说:“行吧,也许是方正乂跟他说的。”

    花常乐问:“啊,你知道什么吗?”

    岳无缘暧昧不明地笑道:“他俩关系不简单嘛,我觉得我在抓出轨偷情的领域很有天赋。”

    第四十一章 比卡鲁胺

    即使谷子书和方正乂真的有什么奸情,事情也与花常乐无关。但是方正乂在他心里一直是标杆式的前辈,即使那人有点性格问题——大男子主义,alpha的通病。至于谷子书,也是一位靠谱的同事,就是比较冷淡。早些时候花常乐还经常埋怨谷子书像是背后有人一样,但后来觉得,这人的确有能力。现在岳无缘说他们有不正当关系,在花常乐这个局外人看来,就是另一回事了。他想起先前谷子书的异常反应,觉得还真像这么一回事。但是人不能轻信臆测,事实需要用证据来证明的,而不是靠揣测。

    花常乐弓起拇指和食指,轻轻弹了下岳无缘的脑门,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安心睡觉,明早我还要上班。”

    “我知道。”岳无缘小声地说:“我就是好奇。”

    花常乐的目光落在那些药上,他唯一想说、唯一能说的,只有一句:“那些事情和我们无关。”

    岳无缘说:“没有事情是绝对无关的,蝴蝶扇动翅膀还能引起龙卷风呢。”

    花常乐不说话,显然是不认同。不是任何事情都符合蝴蝶效应的机制。更多的,那些无关紧要的线索会像被雨水淋湿的蛛丝,断裂在默然无声的冷空气里,再不见踪迹。直到新的蜘蛛又来织网,陌生的新生命在遗迹上延续,生生不息。

    “好吧,祝你好梦。”岳无缘在花常乐的额头落下一个吻,声线像是小提琴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