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那我不问了。”也许他真的想多了,最近怪事不断,他的思路也被干扰了,竟然出现这么诡异的念头。他揉了揉太阳穴,又看见那本非法书籍,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问一下:“阿岳,你可以给我说一下岳贤的Mark-520吗?”
岳无缘抬起头来,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世界上最黑的颜料。”说完,他又翻看那本书,但他醉了,酒精使他沉不下心。
花常乐问:“我想知道那个名字的来历。”
岳无缘冷笑,继而指着书上的一句话,念道:“Mark-520,意思是,让世界充满爱,啊——这句话岳贤也说过。”
花常乐问他:“你知道岳贤去了哪个国家吗?”
突然,岳无缘坐起来,扔开书,说:“那已经不重要了,我觉得……”
“怎么了……”
岳无缘靠过去,贴着花常乐的耳朵,轻柔低语:“我觉得他已经回来了。”
花常乐知道他们已经步入正题了。他问:“他和你见过面了?”
岳无缘闭上眼:“有些事情我不能说。”
花常乐抱住他,轻轻摩挲岳无缘的后背,问:“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有些事情不能说就是不能说,一旦秘密不再是秘密,守密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岳无缘的声音变得脆弱而萎靡,细如蚊呐。
这种时候,花常乐只好握紧岳无缘的手,承诺道:“我会保护你的。”
但是岳无缘挣脱开来,闷了几秒,才道出一句:“对不起。”
花常乐也不再和岳无缘玩文字游戏,他直入主题:“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就一个问题,岳贤是不是黄衣狗?”
岳无缘虚着眼睛,不再胡闹,不再故弄玄虚,不再转移话题。他只是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能说……他是个人渣。”
第三十九章 信息素紊乱综合症(一)
岳无缘一定有什么把柄在岳贤手上,他不说,花常乐也没法强行撬开他的嘴。无论花常乐怎么劝他,岳无缘总是说——不知道,不能说,不明白……即使他真的知道隐情,也不敢告诉花常乐,那双黑色的眼睛像一滩死水,其中涌动着浑浊的哀鸣。
“好吧,但是我必须告诉你,这些事情真的很重要,事关人命。”花常乐把手按在岳无缘的肩头,又试图去吻岳无缘的后颈。
但岳无缘避开了,他不再胡闹,仿佛印证了之前的胡闹都是刻意为之。
花常乐看他这么排斥,便说:“莫乔已经死了,我们不知道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我是一个警察,我必须把他缉拿归案。”
岳无缘低着头,不肯抬眼注视花常乐,他自知理亏,却还是坚持:“我不能说。”
“如果他不被制裁,就会有更多的人被他杀掉!”
“但是我要是告诉你了,我妈就死定了。”
岳无缘说这话的时候愤懑地抬起了头,他的眼角是润的,像是燃烧的白蜡留下了烛泪。
花常乐并不意外,但他还是问了句:“真的?”他真的只是下意识地这么问了。
但是这疑问句把岳无缘逼急了,岳无缘咬牙切齿地,挣扎了半天,才从唇齿间憋出一句:“你不信我了对吧,因为我死性不改,我又和他鬼混。”
“我没怪你。”花常乐答得很是冷静。
岳无缘站起来,握紧拳头,他被怨恨和怒火冲散了酒气,却因为身体的醉麻而使不上气力。他说:“是他先来找我的,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我要是知道他会杀人我也不会帮他,但是,但是现在他牵制住了我妈啊。”
现在花常乐明白了,为什么他给姨妈打电话的时候那边这么奇怪。他想去扶岳无缘,却被推开。他被拒绝了,被岳无缘的真面目排挤在外。他试图挽回局面,说:“我是警察,我可以把他找出来的。”
岳无缘却对他大吼:“在此之前你需要保障人质的安全!”
花常乐哑口无言。
“别逼我,花常乐,求求你别逼我,虽然她不是我的亲妈,但是她是我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了,岳贤要我帮他偷TOFFEE的时候就已经抓住她了,我没有选择!”
“但是我可以帮你,阿岳,相信我好吗?”花常乐很诚恳。
“求你了,别告诉其他警察,他真的会杀了我妈,他在警局有人,他知道你们的办案进度。”
“你冷静一下。”
花常乐靠近岳无缘,把对方搂在怀里。岳无缘扶着花常乐的身体,踮起脚,在对方冷汗弥漫的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凌晨了,外面又黑又静,那个苦涩的吻安抚了两人的关系,却不能修复其中累累伤痕。大半夜的,门外冷风萧索,岳无缘甩下一句“对不起”,便夺门而出。
花常乐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赶紧追了出去,找了很久,却没能追上岳无缘。他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他竟追不上喝醉酒的岳无缘。
马路上亮着车灯,那光,直直地流淌,照在柏油路的坑洼表面上。花常乐站在马路中央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而夜间出租车司机则在一旁破口大骂:“大晚上的,在马路中间找死吗!”
花常乐摆了摆手,道了几声抱歉,才拖着身子回去了。见鬼了,岳无缘跑得竟比他还快,也许是天太黑,也许中途他就找错了路。他给岳无缘打电话,死活打不通,看了岳无缘真的是生气了。
第二天一早,花常乐还要上班。他蹬开被子,望着岳无缘的被窝,那里面空空荡荡。深呼吸——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又给自己加油打气,这才对着无人的被窝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为昨天的意气用事道歉。
被劫持的不是他的母亲,他确实没考虑岳无缘的心情。无论如何,他对岳无缘的感情是真切的,他爱岳无缘,也必须将凶手绳之以法。
他按时到了警局,刚到办公室,谷子书就跟他说,莫乔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不存在性侵,那是障眼法。花常乐拿着报告,仔仔细细地看,上面标注了莫乔的信息素成分比例,还写了莫乔长期吸毒用药,还有……下“体永久性受创……
花常乐指着报告问道:“这不是性侵留下的痕迹吗?”
谷子书摇头,说:“你忘了吗?莫乔曾遭遇性侵案,那时候那个犯罪分子对她进行了性侵和性“虐待,使她的身体和心理都受创。”
花常乐刻意翻到后面,看见以前那起强奸案的资料——
撕裂性创伤……被切除……脱落……
虽说花常乐是个刑警,见惯了残暴的事情,但眼前这些文字描述还是触目惊心。当年的罪犯还真是丧尽天良,这事是给被害者留下了终身残疾。对了,当年的强奸犯还畏罪自杀了,那么莫乔等于白受了这些罪。是个可怜的姑娘,花常乐想。
谷子书说:“法医说了,他们验了尸体上的痕迹,怀疑杀她的人都没脱过她的裤子,我觉得,他本就知道里面惨不忍睹,我还是认为盖衣服的行为是悔罪心理的表现,他们可能本就认识。”
莫乔不算好人,这些年来她不仅参与多起制毒贩毒的案件,还有协助卖淫的案底。
花常乐问:“那她为什么要害人?”
谷子书说:“我们也不能臆测,她是个可怜的人,也是个可恶的人,这不矛盾,如果因为犯罪分子很可怜警察就不去侦查和抓捕,那就是我们警察失职了,警察不是感性职业。”
“嗯。”花常乐继续看下去,看着,又忍不住说:“我就是不明白,她明明知道被别人伤害会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害别人?还贩毒,还协助卖淫……”
“其实,挺容易猜的,她需要钱治疗受创的身体和心理,那个自杀的强奸犯不能赔偿她的损失,没人为她的下半辈子买单,但是毒品和禁药可以。”
“但是最后她还是被犯罪分子杀了,她死前一直说……她用了TOFFEE。”
现在他们还不能知道TOFFEE的性质,尸检也没查出TOFFEE,但是花常乐会想到那本书里提到的COFFEE——它们只差一个字母。
花常乐又翻了一页,他看得不专心,因为他满脑子都是岳无缘和岳贤,还有那本邪门的书,还有Mark-520。Mark-520,爱的标记,真是讽刺。
“谷警官,你能帮我查一个叫岳贤的人吗?”
谷子书还在翻档案资料,头也不抬就说:“同名同姓的多了,给我身份证号码。”
花常乐说:“岳无缘他们家族的,你问问户籍部门的同事?”
谷子书抬头了,他问:“那人怎么了?”
花常乐脱口而出:“他可能是犯罪嫌疑人。”
“哟,你怎么知道的?”
这下轮到花常乐纠结了。这要怎么说?那些东西憋得他头痛,但是他不敢全盘托出。岳无缘的母亲还在岳贤手上,他不能拿那个女人的生命赌博。岳无缘说警局有内奸,花常乐也不知道谁能信得过。虽然谷子书这人可信度很高……
“我猜的。”花常乐说。
谷子书盯着花常乐看了半天,又问是不是岳无缘跟他说的,让他调查岳贤。
当然了,如果没有岳无缘,他们甚至不会知道岳贤这个名字。但是花常乐却只能说:“阿岳说过一部分,主要还是我觉得他这个表哥和案子有关。”
谷子书摇头,他不信任岳无缘,直到花常乐问他方正乂的想法。
“他在帮我们从上级领导那里申请权限……还说要帮我们从家里套话。”
“家里?方家到底什么来头?”
谷子书瞥了他一眼,道:“他父亲是国家出版局的,他母亲是搞生物工程研究的,都很有名,其他的,你去查人事部资料,别问我。”
花常乐没想到谷子书竟然有话不说完,吊他胃口。他“啧”地一声叹,道:“你们不是很熟吗?”
谷子书转过身去,分明要掩饰什么似的,说:“现在时期比较特殊。”
“吵架了?”
“不是,与你无关,别问了。”说完,谷子书就去忙自己的职务了。
一直到中午在食堂吃饭,花常乐才听到同事在说方正乂——那人请假回去了,他老婆又怀孕了。
花常乐想,谷子书和方正乂关系这么好,这时候难道不该为朋友的喜事而高兴吗?怎么还苦大仇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