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寒陌直到在石虎王面前,恍恍惚惚地通过武考和文考后,才从被圣子眷顾的恩惠中清醒。
“皇上,让你当御前侍卫,这可是个肥职,你可得好好表现。”北寒洪十分满意儿子在石虎面前的表现,难得面露喜意夸奖道。
“是。”在樊墨涯心里想着,这肥职可比不上被圣子钦点为驾前听经信徒的荣誉来的高。
他从那以后,便每日进宫巡逻皇宫,时常会与圣子打照面。
一次,他在巡逻时,遇见圣子破天荒地脱鞋踏在雪地里独自踏雪,北寒陌急忙上前阻止道“圣子,可小心冻坏了脚,地上脏污我还是叫人铺莲毯,接您回去。”
“不要,我喜欢雪,他们好美,我就算冻坏了也要光脚和他们接触。”圣子踩在雪地上,听见北寒陌的话,马上双脚插立在雪上,竖起眉毛拒绝道。
北寒陌劝了很久,圣子不为所动,他不敢贸然碰触圣子。圣子踩雪玩很愉快,直到脚冻青了,笑意都未从嘴角丧失。直到圣母圣母过来接人,还执意脱鞋赤脚踩在雪上不肯离开。
他也自那以后就发现,圣子一但迷恋某东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日后,他深陷在得到韩卿执念里,走歪了路也能隐约理解。
“你腰上的是什么?”樊墨涯在没被圣母圣母接走前,玩累雪盯着北寒陌腰间的晶莹剔透的红糖葫芦好奇地问道。
“这是带给小妹的糖葫芦。”北寒陌把腰间的糖葫芦递给圣子。
“好漂亮,我在轿撵上经过路边时看过它。”樊墨涯盯着糖葫芦爱不释手。
北寒陌心疼他连小孩子经常吃的糖葫芦都没吃过,便送给了他,告诉他说道“圣子,它是可以吃的,外面是糖,里面是山楂,味道酸酸甜甜的,您可以尝尝。”
樊墨涯于是便被这支糖葫芦收买了,他后来得知,圣子舍不得吃,把这支糖葫芦插在床头很久,每天都要看一看,直到天气热了,糖化光了床上引来了很多蚂蚁,还舍不得扔。
他没想到圣子那么珍惜,他随手送的东西,想到妹妹婧儿天天吃,他没有好好尽到信徒的供奉的职责,不禁默默地内疚了一会儿。
此后,北寒陌每隔几天都会带些小孩子玩的玩意送给圣子,像是一只草编的蚂蚱,像是小风车……
樊墨涯以前私下喜欢叫北寒陌,为陌哥哥,直到一次他父亲北寒洪知道了这件事情,恶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教训道“你何德何能让圣子叫哥哥,圣子他是神子,你不能靠他太近。”
北寒陌便让圣子别叫他哥哥,在他怨念地眼神下,开始渐渐地与他疏远,加上官职的变动,两人见面也愈发少,但是小玩具却经常让人送去。
后来,因为石虎对汉人压迫太厉害,暴政苛政,族内矛盾越发厉害,终于被汉人干儿子推翻篡了。
石虎的干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反宗教者,一上位就对信奉黑莲教的人进行驱逐,樊墨涯首当其冲。
那时北寒陌打算跟着父亲离开石宫,去外面打拼,自立一番事业。
北寒陌在石宫见到欲离的樊墨涯,那时他们已经三年多快没见了,不过彼此间通过下人传物有零星的交流,也不算陌生人。
彼时的少年身高抽长,体形高瘦却依旧沉稳如深海,他一向无情无欲地眼里,也沾染了些许的迷茫与落魄。
“圣子,何去?”北寒陌在车下,问马车里端坐的樊墨涯。
“陌哥哥,我们要走了。”少年或许意识到,被人捧在这至高无上的位置的日子要结束了,语气也温柔了许多,像是一个朋友间遗憾而不舍地告别。
“圣子,想好去哪?”北寒陌也知道新皇帝对黑莲教的手段十分严酷,樊墨涯被逼走,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不免感伤。
“或许,再走远些。”樊墨涯眼里带着些许的迷茫,不过并不伤悲。
“圣子,您可信我?”北寒陌忽然心中涌起冲动和热血,想留住眼前的信仰,不想让神明的使者离去。
“自然是信的,为何如此说。”樊墨涯略微不解。
“圣子,你愿跟我共同创造一个全民信奉黑莲教的国度吗?”樊墨涯炙热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你可以吗?”樊墨涯平静地问他。
“可以的,真的可以,请您相信我。”北寒陌此时心里根本没底,平生第一次撒谎了,但是脸上的表情看着无比的真诚。
“好,我跟你走。”樊墨涯微微一笑,他觉得可以一试。
随后,樊墨涯出走石国,带走信徒十二万,助力樊墨涯父子打下江山,成为北寒最重要的开国元勋之一。
北寒陌二十一岁时,为了获得政治上的支持,与青梅竹马的邻居婉华联姻,两人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
两人婚五六年里,夫妻俩从未吵过一句架,北寒陌并不热衷男女床笫之间的情事,所纳妃嫔也甚少,加上全身精力心扑在政务,因此无所出。
北寒陌其实对美貌并不怎么敏感,从小到大,他觉得很多人长得都差不多,直到遇见一个人才知道这世界上是有美丑之分。
那年夏天,他做为北寒的王,率领众将士与牧云开始打战。
那阵子,他每天清晨天蒙蒙亮后,喜欢躲在营帐门口看兵书或者发会呆,那个位置有棵树有些遮蔽,寻常人看不见他坐在那里,但是他却看得清全部人。
士兵们在他的眼皮底下,从睡梦中起来,睡眼惺忪地起来洗漱,生烟起火做饭,操练兵阵,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却不曾吭声过。
很少人知道北寒陌的视力很好,千米内的东西可以看地一清二楚,如现眼前。
他在那坐了两三天,一个小士兵默默地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个营帐大约离他有三百米,每天清晨都会有一个小士兵起床很早。
他每天清晨迈出营帐时,都会看见那士兵很早从营帐里抱着一个干净的旧木盆出门,从井水里打上一桶干净的水,在井边把头发如云般墨发散开,用水沾湿细细地梳发。
那小兵很爱干净,每次都会把乌漆嘛黑的脸和脖子,洗的研白纤丽,偶尔会用布巾擦拭身子,他干这些事情的时候很认真仔细,神情恬淡温和,放松中神经又总带着一丝警惕。
他经常会不知不觉地看着那人,直至洗漱完毕,在天亮之前又把自己的脸用煤粉涂黑。
北寒陌在那之后,每天都会很早起来,等待着那小兵出来,看完他洗漱后,带着一丝精神上地舔足继续看书。
他这样持续了很久,他可以在众人之中,一眼找到那小兵,有时会默默地关注他一天都干了什么事。
直到有一回儿,那小兵消失了很久,他接连等待好几天他都没出现,他想大概那小兵跟随着哪个将军去打仗,在战场上可能死了,心中默默地叹息了好几天,便再也不出门看书了。
他那阵子,看书时脑子里偶尔会划过那张带着些清艳的脸,后来他偶读见汉人李延年的诗歌,上头写着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他呆看了许久,直至太阳落山,胸腔徒留满心空落地遗憾,憋在胸口却呼之不出。
他以为有生之年,恐怕再难相见与那人。当妹妹拉着一个下属,跑过来让他赐婚时,他看见那张艳光四射的脸时,他忽的生出满腔的怨恨与厌恶。
“徒有虚表之人,何需迷眼,不配入室。”他含怒拂袖而去,徒留下妹妹地诧异,与郁闷的韩卿。
后来,妹妹缠着他央求了许久,说那小兵对她有救命之恩,俩人希望共结连理枝,他叹了一口气,把那本诗歌集收藏起来,终是应许了。
第零章 番外三飞花满天又见君
阳春三月,花影照春,飞花满天。
牧云国,昙县,花家茶肆内。
“啊欢,你把这食盒带给先生,路上不许偷吃,不许奔奔跳跳,小心别弄翻菜。”花大娘在灶台边把新出炉的热菜,利索地装进盘金的红漆食盒。
“哦!”花惜欢纯净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一盘又盘的山珍海味,放进漂亮的食盒内,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山上那位先生吃喝很是讲究,这一盘盘材料精贵的菜,就抵得上她们一年的生活费。花惜欢初闻忍不住咋舌,想着那位的舌头是金舌么,专门大肆挥霍金钱来吃喝。
花大娘提起食盒放进花惜欢地怀里,勾了一下她的鼻子,取笑道“小馋猫,我给你留了些菜回来吃,先生的东西你可不许打主意。”
“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花惜欢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脸上立刻绽开笑颜,开心地接过食盒。
“差点忘了!听说先生爱喝酒,把今早挖出的梨花酿也送去清卢。”
花大娘一拍手像是想起什么,赶紧叫住跨出门槛的花惜欢,赶紧把桌上一坛用红绳络套着的梨花酿塞进小女儿手里,笑眯眯地拍拍她的头说道。
花惜欢接过梨花酿,欢喜地出门去了。
“慢些走!”花大娘倚在在门口,看见惜欢一蹦一跳的无忧样子,赶紧地叮嘱道。
“哦,我知道啦!”花惜欢回头欢快地喊道,花惜娘看着她不知沉稳地样子,宠溺地摇了摇头。
花惜欢刚出生时,父亲就染恶病死了,留下样貌清秀的花大娘一人在路边独摆酒肆。花家酒肆酿的花酒可是远近闻名,因过路酒客见花大娘孤儿寡母可欺,老是招惹是非麻烦,花大娘就把酒肆招牌改了茶肆。
虽现在主卖茶,但是酒的营生私下也还是做的。
花惜欢这个名字,是一位路过茶肆会算命的僧人给她取的,花父花母当时就求了一卦。那大师,当初看着花大娘的尖肚皮掐指一算,说肚中是女,她命中带孤寡需惜欢珍福,才不至太苦,并赐名,惜欢。
果然,花惜欢生下来没多久,花父就去了,无形之中应证了那僧侣的话。花大娘认命之际,把花惜欢拉扯大,让她开开心心活着,盼她少受些苦。
花惜欢提着食盒气喘吁吁地登至半山腰,快至那先生的居住地时,忽然聆听见泠泠清脆的琴声,从遥远的地方传出来。
她,第一次听见世界上还有那么动人心弦的古韵,不由痴了。
花惜欢只觉得心绪,随着古韵忧愁滋长,丝丝哀伤狠切人心扉,只觉得神思随着那寂寞的琴声,堕入孤独地深渊中,见不得日月。
花惜欢一路踏琴找去,远望见苍虬的古梨树下,焚香拨琴的男子,笑颜展露欲呼问时,恰大风刮过,雪浪涛涛,梨花纷飞飘絮间,她惊鸿一瞥,彻忘于红尘阡陌中。
他身穿一赏雪衣纤尘不染,眉眼间耀耀素雪霜华,竟叫他周身雪白纷飞的梨花,也黯淡了几分秀色。
那男子很年轻,一头漆黑的长发铺散在蒲团上,就如他的衣裳从不爱束起,素手拨谈间,不经意间泄出内心的愁恨。
花惜欢只觉得两人隔了万山千水,彼此天涯天各一方,永不相容。
曲停,风止,花静……
男子抬起俊逸清隽的脸,那双芒刺着少年独有恣意与清傲的眼睛,灼伤了花惜欢的心。倘若世间有神仙,非遗落在人间的他所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