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你是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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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不敢去问先生,他怕话一出口,就有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比如先生就不要他了,因为他是个奇怪的机器人。

    下面动得越来越快,一波接着一波快感把他送到云端,终于在一声捂不住的呻吟后,葱葱终于崩溃地喊了出来:“不要,不要你,不要!”

    傅敛羽愣住了,手上还接着白色的液体,却觉得这玩意儿烫手得很,只想甩掉。

    葱葱脑海里留下的印象,是曾经的他;而他心心念念的爱人,叫做傅郁。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他心里知道全都是同样的人,可刚才涌上来的那股热情一下子退潮般得消失了。

    傅敛羽替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葱葱把衣服理好,再把十二月兔放回他怀里去,独自走回木屋里。

    夕阳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而他一打响指,天上的太阳就灭了,黑暗掩盖住了那片因为主控室过载而暴露出的荒山一角。

    这个一片荒芜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第三十三章 本章字数3239

    门口传来一点动静,傅敛羽迅速起身去开门时,只有茶壶和孤零零的一只茶杯晃在托盘上,整个房子又陷进安静里。

    ——葱葱又在躲他。

    小家伙像是没有对突发事件的应激反应一样,不管是在神殿里,还是现在,一碰上事就开始躲他,躲到下一个他们能再说上话的契机为止。

    他僵硬地倒了茶往嘴里灌,修复剂不需要再喝了,这茶还是他母亲留下来的,可如今没尝出熟悉的半点茶香,反倒觉得涩得厉害。

    他坐在房间里,各项数据在自动计算着,不断尝试攻破主机的防火墙,可他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而在二楼的窗台上。

    事实上他花了很久才重新理顺关于“父母”的记忆,更别提要把“母亲”的概念和外头攻进来的那个机器人首领分开了,在恢复儿时记忆的那一瞬间,对同一个词语突如其来的眷恋感和根植已久的恨意混杂在一起,差点没把他的脑袋给撑爆了。

    但当他理顺了这一切后,发现这项反应后留下来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怅然感。

    他的母亲,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当着他面前,从这扇窗上跳了下去,当场死亡。

    这段记忆被埋得太深,以致于他的大脑都擅自添加了些奇怪的东西在里面。

    ——比如回忆里的场景除了蓝色,全是黑白的,女人长发如瀑,低垂着眼眸坐在床边,好像在哭,又好像在读什么书,他沉默地站在门边,试图理解气氛中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可当他试图喊一声“妈妈”时,窗边已经腾起了一片蓝色的蝴蝶。

    对,那个温柔的,总是带着笑的女人,有一天在他眼前,变成蝴蝶飞走了。

    他朝父亲歇斯底里地崩溃过,可对方的反应比他想象得要冷静,他收拾好母亲的遗体,抱着他一遍遍地说,“妈妈会回来的”,然后离开家去了城里工作,再也没回来过。

    父亲走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撑着一把黑伞走在水幕里,坐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一瞬间驶出去好远。

    他踩着泥地向前跑,大喊着“爸爸,爸爸”,但那车从来没有停下来过,深色的玻璃下,他甚至无法再看一眼他的父亲。

    这个山间的梦幻一般的家就在一夜之间支离破碎了,他几乎成了孤儿,除了定时寄回来的生活费和房间里那个机器人外,没有任何人关心他的死活。

    他曾经坐在二楼的窗户上,一天天期待着父亲的身影在道路尽头出现,可是没有,于是他锁死了那扇窗,也锁死了自己对这个世界所有天真的念想。

    作为机械工程师和生物学家的儿子,他天生对这些领域有着独特的见解,于是他读完了父母留下的所有书籍和手稿,在那段时间里,山间的环境也开始逐渐变恶劣起来,住在这儿原本都是些想要远离差环境的富人们,在发现这里也不再是净土后,继续往更优质的环境移动着。

    可他不愿意离开他们的家,周围的居民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唯一一栋木屋孤零零地立着,他也变得越发冷漠自闭,偶尔会和机器人说说话,而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鼓捣着各种机械和实验。

    那段时间经历了一阵子的极寒天气,风雪大得门都打不开,屋子里所有的能源都集中到了他的房间,却还是不够用,温度逐渐掉下来,他坐在单人沙发里,吹一口气都能看见白雾,看着墙角站着的机器人,突然有了种“差不多了,就这样了吧”的感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给机器人充电过了,那张精致的脸上蒙了灰,原本有些翘的头发也枯了下去,他走上前去吹了吹,再把它的头发理顺了,给它插上了电源。

    那双眼很快睁了开来,朝它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机械地说着话:“您好,傅敛羽先生,今天的温度为零下十二度,建议您合理调配能源供暖……”

    他轻轻拍了拍机器人的脑袋,就像父亲拍他的脑袋一样,坐到了沙发上,整个人陷了进去:“家里还有酒么,我记得应该藏了点的。”

    可机器人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的,继续自说自话:“……您今天的待办事项为,前往市中心注册记忆转移手术,半小时后会有直升机来接您,请做好准备。”

    “……我没有录入过这条信息。”

    “这是您父亲录入的。”

    “哦,他还活着啊。”

    “咳咳,啊,啊啊啊,测试,测试,”机器人的嘴巴不动了,男人的声音从它身体里穿出来,听起来很是怪异,“儿子,听得见吗,是我,你爸,哈哈,我们的实验终于完成了,我给你领了第一批成为改造人的资格,你可以选择舍弃原本的肉体和记忆,然后以改造人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也可以储存作为纪念,不过我相信你肯定会喜欢移植记忆这一项伟大发明的,人类从现在开始,就能实现永生了。”

    傅敛羽在机器人身上摸着开关,可不管他如何努力,男人的声音就是降不下去,他烦躁地推开机器人,那张脸让他不忍心一拳头揍上去。

    “……还有,关于你母亲的事,我——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和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但——”里面传来吸气的沙沙声,声音又低沉地响了起来,“如果你真的走不出来的话,不如忘了吧。对不起,儿子,爸爸妈妈都爱你,再见。”

    这段话起得突兀,结束得也仓促,他还没搞明白来龙去脉,男人的声音就消失了,房间里安静得可怕,他在床上坐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屋子震动起来,他才随手抓了一张照片,走到了天台上。

    傅敛羽望着窗外的桃花枝,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找出了那张皱巴巴的照片。

    照片上,他抱着他造的机器人,开心地站在凳子上,母亲笑着给他鼓掌,父亲把手搭在他肩上。

    这是他和父母约定好了只留这个机器人一个晚上,以后再不做这种傻事了,那时他还觉得父母在为他能亲手制造出机器人给感到开心,现在看来,母亲的脚上还绑着绷带,而父亲的关注点也不在他身上。

    只有他抱着那个机器人,自我感动着享受着虚伪的满足感。

    可能那时候父母就发现了这张脸对他独特的吸引力?

    傅敛羽笑着把照片放回口袋里去,屏幕上出现了新的提示,找回这段记忆不是他的本意,他还要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也就忽略了主控那儿出现的警告。

    葱葱在确保先生把下午茶拿进去以后,才偷偷从楼梯上爬下去,没弄出半点儿声音,再一路跑去书房,把那封信取了出来,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先生不喜欢看这封信,不知道是字太多还是有别的原因,但他发现写这封信的人对这一代十分了解,他不仅按照他说的挖出了这个房子的地道,上面还记载了怎么破解外面那个玻璃罩子。

    实际上他已经搞了好久了,大部分时间他种花种草种葱都是障眼法,因为他知道先生会在二楼的房间里看他,于是他在下午茶里放了一点安神的东西,然后跑去了木屋的另一面鼓捣那个玻璃罩子。

    实际上他试过在边缘处挖洞,但第一次挖的时候就把他的小铲子给烧没了,吓得他好几天不敢瞎搞事,花了好久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机器人永不言败,机器人终将打倒人类!

    葱葱找到了在屋外的副控制器,按照上面的说法,一个一个把指令敲进去,敲一小段要到外面跑一圈,或是赶十二月兔出去跑一圈,然后就在今天,他敲完了某一段奇怪的代码后,玻璃罩子开了一个缺口。

    他不太确定这是不是先生设置给他的障眼法,现是在树下蹲了好一会儿,确保先生现在没空理他,又往那个缺口扔了好多东西,还又牺牲了一把小铲子,在几次试验后,发现都能顺利通过,才爬了出去。

    刚触到外头的地面,葱葱就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太对劲,外面的土地和里面的很不一样,在玻璃罩子里,大部分地上都长着刺人的小草,最开始他还不习惯光脚在上面跑,还给自己腾了一块没有草的软泥地。

    而外头的地面干枯出裂痕来,一眼望去看不到任何活物,荒芜得可怕。

    果然这个世界已经不适合人居住了,先生一定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做出那么个世外桃源来的。

    葱葱有些后悔自己把玻璃罩子开了出来,可外面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他把铲子和十二月兔一块儿抱在怀里,抖索着腿朝前走着,没走两步,就觉得地面崎岖得有些奇怪。

    像是有什么东西埋在了地底下。

    他估摸着现在差不多该天黑了,可外面没有时间的概念,玻璃罩子里还亮着的时候,他在这儿就要开头顶的探照灯了,可在权衡了半天要先回去还是挖一挖地,葱葱还是没抗拒自己的本能,提起他的宝贝铲子就是一下。

    地面很薄,他很快就挖到了埋在地下的东西,是一个玻璃制品,铁制的铲子碰上去时,还有叮叮当当的声音。

    葱葱蹲下身,拍了拍上面的土,在看清楚了里面是什么以后,尖叫出了声。

    这下面埋的,是和先生用的身体一样存放的冷冻舱,只是放的躯体数量更多,就从他挖的这一块来看,密密麻麻地叠放着,数都数不清。

    葱葱跌坐在地上,瞪着眼睛望向他来的地方,先生已经黑着脸站在那儿了。

    “完了,十二月兔,先生,先生可能是个冻人狂魔。”

    第三十四章 本章字数3441

    “葱葱你给我站住——”“先生你别追了——”两个人都累得直喘,偏偏谁也不停,漫山遍野地在地上留下一串串脚印,大的踏过小的,小的又踏过大的,在原地绕着圈子,半天都没离开木屋所在的地段。

    傅敛羽在差点滑了一跤后总算停了下来,扶着一根枯树桩直喘气,看着葱葱抱着那只大肥兔子在不远处休息着,姿态却是随时等着逃跑。

    ——他真的后悔死了换这副身体了,这要是换做以前,他不仅能轻轻松松把葱葱给抓回去,还能给他屁股上来一顿好打,让他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要不是他脑子一抽想去升级一下十二月兔的系统,好让它给葱葱的互动更真实一些,他都没发现防护罩被开了个这么大的口子,父亲留给他的信哗啦啦地翻着页,里面还记载着各种他认为“有意思”的代码,这些他闭着眼就能写出来的玩意儿没给他带来任何便利,倒是给了小家伙空子钻。

    他早该意识到葱葱压根儿就不会对一些正常人归类为“严肃”的事情而感到困扰,在神殿里那回也是这样,他自以为这个世界的现状给了他过大的冲击,以致于他需要时间去消化,结果他一直在倒腾的,是在整座神殿下埋炸药。

    他看着山坡上的男孩,脸蛋儿红扑扑的,嘴角挂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看到他视线扫过去,还故意吐舌头给他看。

    ——他突然意识到,葱葱和傅郁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到头来只是他自己在这儿纠结个半天没有定论,小家伙根本就不在意。

    他揉了揉抽筋的小腿,扶着树桩站了起来,不远处葱葱紧张地溜了一步,他却没在意,径直往回走去。

    “……先生?”

    傅敛羽没理身后那细声细气的呼喊,走进防护罩里去,捡起了丢在一旁的控制器,他输入代码的速度要比葱葱快得多得多,这些字母就像是印刻在他脑海里一样,都不需要细想,自然而然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