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报恩
姚瑞术后在医院勉强呆了三天,连医检报告都懒得拿,便坐着专车带着萧子默一起回了青山山顶属于他私人的基地。
车子还未在院子前的空地停稳,张智琪、管家、仆人还有推着轮椅的私人护士早已站在一旁恭敬地候着。
待到管家上前将车门打开,姚瑞瞥了眼推到车门口的轮椅,才恢复了些血色的面容瞬间冷的像冰河期的寒流。
他聚拢着眉头冲着张智琪嫌弃地从牙缝中挤出几句:“你他妈的,老子只是断了腿,你当我废了是不是?这是存心恶心我呢!带轮子的拉风吗?你怎么不直接上担架!”
饶是张智琪平日温和,这会儿也被姚瑞的一顿咆哮给弄的气结。
他妈的,之前是谁在电话里千叮万嘱他只推轮椅的?
张智琪低头凝视着地面,边在心里边“草”个不停,边想着是不是该带这个发小去做个脑部cT鉴定下有无脑残的先兆什么的!
一旁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护士傻了眼,背上阵阵发寒,握着轮椅把手的纤细手指微微泛白。
张智琪再次感叹自己瞎了八辈子的狗眼交友不慎后,终于顺下了心气。
于是,他拼着老脸低声下气的劝慰:“是我疏忽了!别动怒,这不刚伤了元气,身子还虚着呢!”
“恶鬼”见他赔笑,气焰不减反而又是高涨了几分,不耐烦的踩着他的老脸继续吼:“那你倒是想个办法!想让老子当残障没门!”
哈?这黑脸矫情地唱的是哪出?
在那一瞬间,平日在职场官场堪称八面玲珑的张智琪一时没了应对,一脸黑线地用眼神看向车内的冷面神,询问到底是想怎样?
无奈,车内的冷面神无动于衷,鸟都不鸟他。
气氛瞬间冷凝到了冰点,年轻的管家傻傻的矗在一旁将自己试想成空气,一脸哭腔的小护士尴尬地直想化身为“穿山甲”往底下钻。
此时,一旁沉默的青年默默地从另一头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绕到姚瑞坐着的那边已经打开了的车门口,弯下腰伸手将姚瑞拦腰从里抱出。
众人侧目,因这神奇的一幕而忘记了呼吸。
萧子默面色沉静,他现在只想将他三哥送回房,老在这车里杵着发脾气也不是个办法不是吗?
本来嘛,生病的人因着身体受创,难免脾气大了些,况且归结原因这都是因他而起,所以这一刻起,他必须尽心尽力的弥补。
萧子默这么想着,也就更加坦然自若地抱着怔愣住了的姚瑞,在众人探索的目光中稳步向前走去。
被抱的这位脑袋一阵眩晕,惊讶之余试着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觉得这当下说什么都煞风景。
所以,他最终还是安静地将头转了过去,大方无比地将头心安理得地靠在了萧子默的肩头。
身高比姚瑞矮了半头的萧子默因着这一年多在工地上的历练,抱起一米八个头的大个子毫不吃力,在经过张智琪身旁的时候,他对有些石化了的张智琪扬起性感的声音彬彬有礼:“张总,还有行李在后备箱,能帮忙拿一下吗?”
“嗯。”张智琪点点头,示意身旁的仆人甲动作,自己则眯着眼跟在萧子默身后。
发小此刻被人“公主抱”在怀,此情此景他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来形容内心汹涌澎拜的情愫,当他与姚瑞四目相接,他捕捉到了那细长双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走了两步,张智琪不由地扶额暗笑出声。
妈的,他总算明白姚瑞之前的黑脸所谓哪般了,也算是彻底服了他了,这“色狼”,真是愈老愈出息了,为了个男人这会儿连脸都不要了。
而那单纯的青年似乎还全然不知自己怀抱的是头披着羊皮,对他垂涎已久的狼。
张智琪忍不住沉吟了下,笑骂了句:“禽兽!”
下午,乘着姚瑞午睡,张智琪带着萧子默在大宅内熟悉环境。
在开满了野玫瑰的庭院露台小歇的时候,张智琪摸出烟,递向身后一片花海的萧子默。
“不,谢谢。”萧子默摇头谢绝,却从裤袋中拿出火机给张智琪点了烟。
张智琪吸了口,吐出烟雾,偏过头看著他:“戒了?”
萧子默淡淡地笑笑,算是默认。
其实,他是个烟酒不沾货,哪怕这一年多,他在工地隔三差五的通宵工作,实在撑不住时也只会往自己脸上浇冷水清醒神志,至于工友好意递过的烟,他都一概婉言谢绝。
只不过,工地上的那些工友平日节省惯了,点烟也只舍得用火柴,一根火柴能点上一圈,偏有段日子s城连续阴雨天气,大伙的火柴受了潮怎么都不好使,所以他去便利店买了一打火机回工地一人发了一支,自己也总是随身放一支,以便谁的用完了替补上。
“姚瑞看上你了。”张智琪吐出一个烟圈,哪怕眼前已经浮现出姚瑞暴跳如雷七孔生烟的画面,他还是不怕死的伸长了脖子对着萧子默轻飘飘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他想知道,这个有着如泉水般清澈双眼的青年,在知道姚瑞的“不良动机”之后会作何反应。
“嗯?”萧子默大脑当机了数秒,不明白张智琪口中姚瑞的“看上”从何说起。
他与这个“三哥”相识于幼年时,交情远不及他们的父母辈来得深厚。
那会儿,他甚至私下悄悄的嫉妒过这位走到哪里都被人簇拥着的“三哥”。
那模糊记忆中的假期,每每这个“三哥”出现,他顷刻从萧家乃至整个大院内璀璨的小星星跌落地面,化作不起眼的小石子儿,令他自尊心大大受损。
再后来,因着青春期对“三哥”的困扰,他总是刻意回避姚瑞,所以准确的说他们之间是那种疏远到不行的关系。
现在,从别人口中听到说这个万人迷“三哥”看上了他的天方夜谭,他表示怀疑!
萧子默从远处的喷泉收回视线,转向张智琪,笑:“所以,你现在是建议我离开?”
张智琪将烟头一弹,偏过头平静地对着萧子默说:“不,我只是在担心姚瑞。”
这两位,一个是高雅殿堂走出的艺术家,另一个是高举着暴力美学旗杆的军火商,怎么看都是属于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位!
萧子默是个有着完美皮相的音乐家,待人接物是彬彬有礼,举止温文尔雅,这样的人虽易亲近好相处,但只要你认真仔细看他的眼睛,就会读到一丝隐藏在深处不易被察觉的冰冷,多年前张智琪在自己的前任身上见过这种看似淡然无波澜的眼神,他知道这无害的清澈眼神下藏着的是彻骨的冷。
那种冷是任凭你性子有多明朗火热,纵使将天上的太阳摘下都捂不热,化不开的。
所以他不免对姚瑞选择这样的人作为日后的伴侣而心生担忧。
“我并不想介入你们。”萧子默笑笑,“我只是想报恩。”
“我们?”张智琪瞪眼,对青年的误会啼笑皆非,“我跟他是那种即使躺在一起也不会有任何遐想的绝缘体关系。”
“嗯?”萧子默看着这张带着笑意的脸微微一愣,垂下浓密的睫毛为自己的唐突抱歉,“是我想多了。”
“你爱过吗?”张智琪并不怎么在意,萧子默并不是误会过他与姚瑞关系的唯一,事实上,姚瑞很善于模糊他们之间的关系来解决那些自动上门的不必要的麻烦。
萧子默神情一滞,稳定自己的呼吸:“爱过。”
爱到没心没肺,忘记自己的存在,直到现实将他打败,让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
“那么,现在呢?”张智琪淡淡地看向他。
现在?
萧子默不确定,曾经的爱太过残忍,将自己困扰的无法自拔,纵使这么久过去了,每每想来,心口空荡荡的那处还是阵阵的疼,疼到半夜醒来再也无法入睡,在黑暗中睁着眼让记忆混乱了他的世界。
那个人给予了爱后又带给了他刻入骨髓的痛。
但他并不恨他,从他背弃了他们的爱的那刻起,他对他的爱就消逝了。
没有了爱,他连恨都遗忘了。
他只是觉得痛,为被自己波及的无辜的家人而痛。
每个黑夜,他闭上眼,爷爷昏厥时的面容、母亲绝望哀求的眼神、还有父亲失望无奈的神情全都一股脑的钻入他的大脑……
时间久了,这种挥之不去的痛令他丧失了爱的能力。
萧子默抿着嘴,云淡风轻地回望着张智琪:“我会照顾好他的。”
张智琪勾了勾嘴角,无视萧子默答非所问的回答,颇有感慨地蹦出一句:“保护自己的方式有许多种,接受他人的庇护也是其中之一。”迈开慵懒的步子越过萧子默身旁时,又拍拍他的肩,补了一句:“姚瑞平日养尊处优惯了,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应该的。”萧子默回了句,待到脚步声走远,他看着天边流动的云朵,淡淡地笑了笑。
这糟糕的梦会不会有醒来的那天?
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