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洛江河畔

洛江河畔第15部分阅读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感,没有温馨感,有啥意思?我以后不想与陈永旺有任何来往,免得受他的气,我们一家安安逸逸地过日子。”

    “像你这么说,我把娘家也断了?还有我爸呢。”

    “你爸倒是个好人,到底是文革时期当过十多年支部书记的人。我会对得起你爸的,你放心。”小恒劝慰她说。

    爱琳心里叹着气,不再说什么,搂着女儿看着丈夫发呆。

    “睡吧,明天还很忙呢,除了教学,还要忙学校的基建呢。”

    “学校又要搞什么建设?”爱琳诧异地问。

    “要在我们住房的西边,新建17间宿舍,几天后就开工。”他告诉妻子。

    “你白天就没有一点时间照顾我们的小宝宝?你心中哪有我们母女俩?”

    “我也是太忙,还请你理解。这次我班的小工任务比别班的要重?”秦小恒觉得说漏了嘴,但已经说出去了,也收不回了。

    “为什么?你总是又憨里憨气了?”

    “那我就干脆告诉你了,免得你说我老不归屋。”他索性直说了,“学校有8个班,新建宿舍有17间,每个班承担2间房基地的填土任务。这二八一十六,还剩1间,左主任说,秦主任,这剩下1间不好分,你就吃点亏吧,你班3间,我有时间就帮你班的忙。”

    “你真是个憨东西,这样的事总是落在你的头上。同那生产队的牛一样,老实好用的牛天天有人牵去耕地,顽劣调皮的牛别人都怕用它。”她不满地说。

    “哎,谁叫我是主任呢。”他笑着说。

    “主任个屁,又不比别人多拿一分钱!”她好像带有生气的样子。

    一片埋怨过后,爱琳搂着女儿,心里烦杂地想着近几日的事情。一会儿,丈夫打起了呼噜,她瞅着他轻声说,“你真是个憨做憨睡的憨巴。”

    翌日上午,校园外来了一个骑着旧自行车的男子,车后座上绑着一个竹篮,朝中学方向来了。此人正是陈爱琳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陈永旺,他一边踩着自行车,一边想:上次秦小恒到我家报喜,我要拿刀砍杀他,人们都说我不清白,是个黄昏,其实老子比谁都明白,这是老子假意做个样子吓唬他的,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同李佳晶勾勾搭搭,还敢不敢欺负我姐,但这个内心秘密又不能告诉别人,看能不能告诉我姐,……不,不能,要是我姐把我的内心秘密告诉了秦小恒,我以后就没有威慑力了。但秦小恒又的确可恨,就是他的阻碍,他的捣鬼,导致李佳晶不同我复婚,他也的确该死。……但他有什么不幸我姐怎么办?我那外甥女怎么办?……秦小恒呀,秦小恒,你还真是你妈的一个怪东西呢,伤也不能伤,死也死不得,活着又是老子的眼中钉。……老子今天粗大腿被蛇咬——肿(总)是一肿(总),再装个大“黄昏”,碰见秦小恒还是要吓他一下的,这篮子的鸡蛋底下的水果刀还是要拿出来亮一亮的。

    带着复杂而不安的心情,不知不觉就到了姐的屋前,他将自行车停下,傲慢地左右望了望,又朝屋内瞧了瞧,没看到秦小恒,只看到姐弯着腰在摇篮里弄着什么。他不慌不忙地从车上卸下提篮,提着篮子大模大样地向姐姐屋里走去。

    “姐!”他亲切地喊了一声。

    爱琳回过头,见是弟弟,心想,终于有娘家人来了,非常高兴,连忙说:

    “哟,舅舅来了!快请屋里坐。”她依着女儿育葵的口气呼唤着弟弟。

    “姐,你还好吗?”他关心地问,把篮子放在地上,说,“我带来了鸡蛋、糯米、糖、猪肚,妈说过几天买两个好黄鸡母送来。”

    “舅舅真好,妈……妈也真好。”她高兴地说。她把篮内的东西一一拣出来,忽然看到底下有一把一尺多长的水果刀,惊讶地说,“永旺,你还送姐一把水果刀呀?”

    永旺的脸一下子红了,心里想,老子总是装二黄算了,连忙说:

    “这是用来对付秦小恒的,他不在家,我就送给姐姐,他以后要是敢欺负你,你就用这刀子对付他。”

    “你真是黄里黄昏,他是你的什么人?上次他上你家报喜,你还要杀他,我真想回娘家教训你,可惜我在月子中。”姐姐开始教训弟弟了。

    “姐,你先不要生气,听我把话说完。今天我来,一是看望你,二是告诉你一个心中的秘密:那是8年前,秦小恒上大学的那一日,李佳晶送他上学,可回来时那双长辫子就没有了,我怀疑那辫子八成是送给秦小恒了,李佳晶至今不找人,也许与这个辫子有关。姐姐,这辫子一定还在,很可能是秦小恒藏在哪里。”他望了一眼床上的外甥女,又说,“姐,你要当心呢,这辫子是个定时炸弹!”

    弟弟这一说不打紧,还真是触及了爱琳的心思,其实,爱琳何尝不知道此事呢。那一日,佳晶送秦小恒上学回来,自己也发现了此事,只是怕争吵起来,影响他们两口子的关系,才装糊涂没有说。现在弟弟提醒自己,还真是为我这个姐姐操心,他还不算黄昏呢。

    这时,隔壁肖嫂过来了,她笑嘻嘻地说:

    “哟,咱们育葵的舅舅来了,真是稀客呀!”

    “肖嫂你好!”陈永旺笑着与肖嫂打着招呼。

    “育葵的舅舅今天这么仁义道德,可你那天为什么要砍杀你姐夫啊!”快嘴的肖嫂忍不住,也不怕得罪客人,笑着问永旺。

    “不满你肖嫂说,我今天来,也是有准备的,我还带了一个兄弟来了的。”陈永旺又装起黄昏来,拿起带来的那把水果刀,在肖嫂面前亮了亮。

    “你看你,刚才还仁义道德,怎么又说起黄昏话来了。”肖嫂批评他说。

    “可惜他不在家,要是他在家,我又不会饶他!我与我姐又不是一个姆妈生养的,还是有区别的。”他继续说着黄昏话,好让肖嫂传给秦小恒听。

    “那你们也是同一个父亲啊,也是有血缘关系呢,这也不假呀。”肖嫂说。

    “哪管那些,他对不起我,我也对不起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姐是姐,他是他。”

    “不说啦,不说啦,越说越不叫话!不要把葵葵吵醒了。”爱琳气愤地说。

    肖嫂觉得他好像有什么间歇性的神经病,时而清白,时而黄昏,只站在那里不再与他搭理。爱琳叹了一口气,说:

    “你什么时候能够懂事?你的儿子都8岁了,你的大脑怎么比那三岁的孩子都糊涂。”

    “我是糊涂,但那是被秦小恒害糊涂了的,要不是他,8年前李佳晶也不会跟我离婚,要不是他,现在李佳晶也可能与我复婚。我老子这生的与他结了夠(仇)!”

    “你不要说些黄昏话,怎么与姐夫结一生的够(仇)?”

    “我想起他就恨他,他做的一些事欺负了我陈家的人。”

    这时,秦小恒下课了,觉得舌干口渴,便急忙来到寝室喝水,还没进屋,就听到陈永旺与爱琳在说话,心想不理他,退转回办公室,可那双腿却没有听使唤,还是往前走了两步,刚一碰见陈永旺,就发现他铁青着脸,这时再想退回又怕折了面子,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出于礼节,他装出笑脸,主动与永旺打招呼:

    “舅舅来了,舅舅稀客!”

    “那天你到我家,今天我到你家,有来无往非礼也。”陈永旺也装出一副笑脸,看了看肖嫂,又对秦小恒说,“今天我来,一则看看我姐,看看我外甥女,二则还想找你谈谈,上次你跑了,没谈成。”

    “谈什么?”

    “我明白的告诉你秦小恒,你今后如再是与李佳晶勾勾搭搭,欺负我姐,不要怪我陈永旺翻脸不认人!”她说着,顺手拿起了那把水果刀。

    秦小恒听那言语,看他那动作,控制不住内心的恼火情绪,随口回了一句:

    “你不要污人清白,胡说八道!”

    “我老子胡说八道?放你妈的狗屁!你给老子听着,你再与那个臭狐狸精勾勾搭搭,把我姐不当人,小心你的脸上添几道血印子!”

    “陈永旺,你要知道,你这是诬陷啦,小心犯诬陷罪!”

    这时,陈永旺拿刀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大响,把熟睡中的葵葵震醒了,发出“哇——哇——”的哭声。爱琳急忙抱起女儿,用手轻轻地拍着。永旺也不顾外甥了,握刀指着秦小恒说:

    “老子诬陷你,你做了那坏事,只是没被老子捉着。你跟老子听好了,我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也不怕我外甥女成孤儿!”他大声吼着,瞪着血红的眼睛,用刀指着秦小恒。

    秦小恒心里气得快要爆炸,脸青一块紫一块,双手叉着腰,说:

    “我做了什么坏事?我哪一点对不起你姐?你不要在我这里撒野?你跟我出去!”

    “哏!你这狗杂种还赶老子走呐!老子要赶你走!”陈永旺说着挥刀向秦小恒砍来,这时,肖嫂连忙拦着陈永旺,对秦小恒说:

    “小恒,你走,去上课,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陈永旺还真感谢肖嫂,要不是她拦着,自己挥刀来到秦小恒面前,还不知如何是好。他也见机转舵,说:

    “要不是看肖嫂的面子,老子一刀宰了你!”

    “我还要上课去,要不然,我也不会饶你。”秦小恒硬着头皮说着,快步向北面教室走去。

    这时,室外围了好几个老师的家属,陈永旺大声说:

    “你们不要说我是黄昏,秦小恒做的一些事你们不知道,他以为我们陈家无人,欺负我姐,我今天是来叫教训教训他的。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姐!”

    这时,陈爱琳气得直哭,抱着女儿来到外边对大家说:

    “他今天是吃了黄昏药,在这里乱说,你们不要听他的。”又对永旺说,“你跟我回去,我也不安排你在这里吃饭,你走!”

    “走就走,你被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像个苕!”陈永旺说着,趁势走了。

    人们议论纷纷,都说陈永旺是个大黄昏。

    第47章自古忠孝难两全

    自古忠孝难两全

    清早,秦小恒就起了床,观察着建房工地。一会儿,赵校长也来了,他笑着对秦小恒说:

    “秦主任,这次建宿舍工程很大,各班都有填土的任务,你班任务最大,有三间房基地填土,也把你吃亏了。房屋盖起后,填土时一定要老师带着学生劳动,一则老师是表率,二则老师是安全的监护人,学生安全要放在首位。”

    “您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保证学生安全。”小恒坚定地答道。

    “这与教学是一对矛盾啊,也是我们学校的特殊情况,学校资金困难,我也是没法呀,要靠全体师生齐心协力啊。”赵校长心情沉重地说。

    “老师们和同学们都会理解的。”

    “早自习召开全体老师会,不知邹主任都通知到了没有?”赵校长问道。

    “都通知到了。”秦小恒答道。

    早自习的铃声敲响了,刚才还是寂静的校园,不一会儿响起了朗朗书生。办公室里,老师们各自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听赵校长关于建校的动员讲话:

    “老师们,为迎接下学期初三师生的到来,我们要新建师生宿舍,这是个艰苦而又艰巨的任务,像往常一样,需要大家同心同德,发扬奉献精神。我们洛江中学的老师,个个都是好样的,能教书,能劳动,可以说是文武双全啊!这是艰苦的环境磨练了我们。我们的几个女教师,也都是巾帼英雄,在以往的建校劳动中,经受了严峻的考验。我们的秦主任,去年建校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在屋上摔下来,差点丧命,现在每逢天气变化,都还腰疼。现在,他班接受了比别班多二分之一的寝室填土任务,也毫无怨言,我们要学习秦主任任劳任怨、不图索取的奉献精神,团结一心,拧成一股绳,把我们学校建设成|人民满意的学校。……这次建校需要小工,我们无钱请人,也同以前一样,小工全部由我们老师承担,我们要一边上课,一边轮班做小工。备课、改作业只得在晚上进行。……尊敬的老师们,我赵昌熊对不起大家,让大家吃苦了,我将同大家一起,在劳动中磨练自己……老师们,历史会永远记住我们的……”

    赵校长讲完,左贵庭主任接着讲道:

    “老师们,每次劳动赵校长都身先士卒,他的年纪比我们在坐的各位都大,我们没有理由不同赵校长一道艰苦建校。有一件事儿可能大家都不知道,赵校长的81岁的老母亲重病卧床,好几天了,他的家人托人带信好几次,他都没时间回去看一看,只是叫带信人转告他兄弟妯娌们,拜托他们问候母亲。因为建校需要资金,要联系地方和教育单位等好几处领导,需要做很多方面的工作,他太忙了,太累了。……”

    左主任讲完后,秦小恒和邹万海主任也做了简短的讲话,号召老师们向赵校长学习,克服困难,用抗大的精神艰苦建校。

    第二天上午,6个瓦工师傅一字儿排开,同时开工了,50几米长的工地上热闹非凡。每个瓦工师傅都有老师在做小工,赵校长和左贵庭主任也在中间运砖搬砖,忙个不停,累得满头大汗。秦小恒与彭振勇在混和砂灰,用锄头不断地在砖池里来回搅动,汗水从他们额上脸上落下,也顾不得擦一下。杨柳英、李小芳也在给师傅搬砖递砖,他们的手磨破了皮,也仍然有说有笑的坚持劳动。

    突然,爱琳抱着葵葵出来了,他来到小恒身边,轻声说:“你妈头痛得厉害,发高烧,在床上躺着,你能不能去瞧一眼,把你妈弄到卫生所看病。”

    秦小恒想到,赵校长的妈妈病重好几天了,都没有回去瞧一眼,我如果放下手中的活儿,找谁来代替我劳动呢?况且,彭振勇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他犹豫了一会儿,对妻子说:

    “爱琳,你跟妈说一声,说我实在是抽不开,等下班了再把妈弄去看病,你好好照顾妈一下。”

    “我没满月,也不能使力,也只能做点轻微的事。”爱琳为难地说。

    “你就用凉毛巾替妈敷一下额头,去吧。”

    爱琳走后,秦小恒带着对母亲的怜惜,带着一种愧疚,坚持同大家劳动。

    中午回到寝室,秦小恒顾不得吃饭,要背着母亲去卫生所看病,母亲却心疼儿子,说:

    “小恒,你还没吃饭,你先吃饭吧,我……不要紧的。”

    “妈,我只有中午这一点空闲,您高烧得厉害,再不能拖了。”小恒说着,硬是要背着母亲去卫生所看病。这时,左主任急急忙忙地走进来,说:

    “秦主任,赵校长、我、你、张会计四人,现在就去拉木料,因为我们对市木材场熟悉,你把下午的课程与其他老师调换一下,要快,车子已联系好了,马上就要出发了。”左主任说完就离去了。

    秦小恒想叫住左主任,跟他说,我母亲病了,要背她上医院,但又想到了赵校长的病重的母亲,把刚刚出口的话又咽了进去。他回头望了望高烧得满脸通红的母亲,又望了望爱琳那不满的神情,心里犹豫着。这时,母亲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恒娃子,你……去吧,赵校长……都去,你为啥……不去?我不要紧的,不会……死的。我年青的时候,有时高烧……高烧5、6天,哪个有钱看……看病,还不是拖……拖好的。”

    秦小恒眼里噙着泪,轻声对爱琳说:

    “赵校长的81岁的老母亲重病卧床,快不行了,他都没回去看一眼,他现在都亲自去买树,我不去不好呢,只有我们几个熟悉价格,木材老板认识我们,我们去买便宜很多,其他老师去,恐怕价格上要吃亏,另外,我们自己上车,还可节省上车费。”他掉下了几滴眼泪,转身对母亲说,“妈,儿子不孝,你就原谅儿子吧。晚上,我一定背您上医院看病。”

    “去吧,儿子,妈这把……老骨头……还挺得住。”母亲催促着儿子。

    这位慈爱的母亲,承受着高烧头痛的折磨,考虑的是儿子的工作。她爱儿子,她支持儿子的工作,从不计较什么。平时,为了不影响儿子工作,她默默地承担着家里几亩责任田的耕种劳作,体现了她勤劳淳朴、任劳任怨的精神。在许多日常琐事中,她体现出的是勤俭节约、善良贤明、通情达理、和亲睦邻、乐施好善的美德和崇高思想境界。她完全尽到了并且超过了一个母亲所要承担的责任。她虽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没有流芳百世的伟业,但她那崇高的精神,伟大的人格力量和优秀的道德品质,永远激励着儿子好好工作。她是一个平凡的母亲,也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秦小恒擦了眼泪,怀着愧疚的心情来到本班科任教师李小芳寝室,向她交代了调课事宜,便向校园外走去。不一会儿,一主一挂(两节车厢)的大拖拉机轰隆隆地开过来了。赵校长、左主任、秦小恒、张会计四人上了车,赵校长说:

    “你们都还没吃午饭吧,到了城里,咱们像上次那样,张会计给我们每人买一瓶矿泉水和几个馒头。唉,你们都跟我吃苦了。你们骂我也是应该。”

    “赵校长,你可别这样说呢,你也是和我们同甘苦呢!”张会计笑着说。

    拖拉机载着饥肠辘辘的四人,吐着黑烟,一路颠簸着向县城木材场开去。

    学校里,短暂的午休刚过,没课的老师们就来到工地给瓦工师傅做小工了,工地上叮叮当当的砖的磕碰声又响起来了。

    这时,一个骑着旧自行车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来到工地,他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擦一下,对正在做小工的左新华老师说:

    “老师你好,我找赵校长有急事。”

    “什么急事?”左老师忙问。

    “他……他母亲快不行了,想要最后见大儿子一面,现在是硬撑着,不肯闭眼睛。我是他堂弟,前天我来过,他说抽不开,昨天我来过,他也是说抽不开。”堂弟焦急地说。

    “哎呀!赵校长到城里为学校买树去了,要到晚上才回来,不知他母亲能不能撑到晚上。”左老师说着,心里无比叹息,无比焦急。

    “他这个人也是不该,养儿防老,母亲快要闭眼睛也不回家看一看,把照顾母亲的责任全放到弟弟、弟媳们身上,难道当个中学校长就只有工作,就没有父亲母亲,我实在不理解。”堂弟抱怨着说。

    “你这话也在情理之中,但赵校长的确是工作忙,实在抽不开,等赵校长回来了,我一定劝他回家看望母亲。”左老师安慰他说。

    “他大概多少时间回来?”

    “可能——可能最少三个钟头。”左老师推测说。

    “那……只巴(可能)见不到活着的母亲了。”堂弟一阵叹息,又对左老师说,“他回来了,麻烦您跟他强调一声,叫他马不停蹄地回家,尽量争取赶到母亲闭眼之前,见母亲一面。我走了。”

    望着赵堂弟远去的身影,左老师眼角溢出了了感动的眼泪。

    赵校长家里,奄奄一息的老母亲躺在堂屋的用列子搁着的旧棉被上,眼睛半睁半闭,嘴唇慢慢地翕动着,赵校长的妻子俯身贴耳细心听着,终于听清声音:

    “昌熊啊,我的……我的儿啊!我要……见……见你……一面啦!”

    “她快回来了,您再坚持一会吧!”赵校长妻子安慰着母亲,也不知自己所说能不能实现。

    母亲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大儿媳,又将眼睛半闭了,微弱地喘着气。在母亲的周围,还站着二儿子、二儿媳,侄儿侄媳等一帮人,唯独没有大儿子赵昌熊。

    一会儿,堂弟急匆匆回来了,他失望地对大家说:

    “我已经到学校请他了,他不在学校,他现在同几个老师在城里为学校买树,大约要三个钟头才回校。”

    “哎!母亲养他是白养了,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把照顾母亲的重担全交给我们了。平时嘛,说工作忙,不照顾母亲,我们不计较他,可是,母亲快要断气了,也要回家看一眼母亲,他真是个不衷不孝的东西!”弟弟昌虎恼怒地埋怨着。

    “喂,照你这么说,我们没有照顾母亲,昌熊逢年过节哪一次没有买东西看望母亲,还有我,也做了不少孝敬母亲的事,这算不算衷?算不算孝?你不要把功劳全摊在自己身上?”赵校长妻子不满地争辩道。

    “不要抢理由,你们照顾了多少?要不是我们两口子,母亲只巴(一定)早就死了,还能等到今天?”弟弟昌虎妻子也不满地还了一句。

    怕他们争吵起来,一旁的族人、小学赵老师忙劝解说:

    “有一句古话不知你们记不记得,自古忠孝难两全,洛江中学是个新学校,困难重重,很多事情他不参加就不好办,你们应当理解,你们俩妯娌也不要争了。好让她老人家安安心心地走过去。”

    “昌熊现在都不回来,母亲怎么能安安心心地走?!”弟弟昌虎气愤地说。

    “算了算了,都不要说了,平静点!”赵老师说着,向昌虎摆了摆手。

    妯娌双方虽不争吵了,但都是撅着嘴,斜着眼看着奄奄一息的老母亲。

    ……

    太阳已经西下,一辆大拖拉机拉着两节满载木材的车厢缓缓地驶进洛江中学,车还没有停稳,在隆隆地声响中,赵校长就看见堂弟在向自己招手,他心里明白了八、九分,一定是母亲病危的事。这时,他想到了母亲,不禁潸然泪下。秦小恒、左贵廷已经下车了。赵校长还在车厢的堆得高高的木材上坐着流泪,在堂弟的再次召唤下,他慢慢地下来,秦小恒一把接住他,把他扶下车。堂弟眼里噙着泪,对他说:

    “哥,大妈已经不行了,快!快回家!还不知能不能赶到让大妈看你一眼?”

    在一旁的老师们无比感动,都催促赵校长快回家:

    “赵校长,您快回家吧,时间不等人啦!”

    “赵校长,您放心吧,我们一定安全地把木材卸下来。”

    “赵校长,您快回家吧……”

    赵校长眼里含着泪水,对一旁的左贵廷、秦小恒、邹万海三个主任说:

    “那就麻烦你们了,”又对众老师说,“老师们,辛苦大家了,下车时千万注意安全,我母亲可能不行了,我先去了。”

    堂弟用旧自行车载着大哥吃力地向离校十多里地的赵家奔去。

    秦小恒也想到了重病的母亲,但他没有吭声,因为老师们可能都不知道,这两车厢木材需要人力卸下来,自己一旦走了,怕人家责怪自己。他默默地同大家卸着木材,心里惦记着躺在床上受着病痛折磨的母亲,眼里充满着伤心的泪水。

    自行车载着心急如焚的赵校长沿着洛江河北行,赵堂弟一边踩着自行车,一边对堂哥说:

    “大哥,昨天大妈大脑还清晰,还认得出人,今天上午好像不清晰了,时而认得出人,时而又认不出人了。你现在回去还不知大妈能不能认得出你?”

    赵校长淌着眼泪,内心充满着惭愧和自责:母亲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她的恩情说不完,道不尽,可母亲到了生命终结之时,都难以见儿子一面。想到这,他心里更加痛楚,一串眼泪滚落衣襟。

    赵校长家里,奄奄一息的母亲尽最后的气力微微半睁开眼睛,瞅着周围的儿媳晚辈们,也在极力寻找着大儿子昌熊,一会儿,她那失望的半闭的眼睛不动了,嘴唇微微地颤动着,大儿媳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母亲的嘴唇,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呼唤:

    “昌……昌……熊……熊……”

    她抬起头,焦急地向外望了望,说:

    “昌熊怎么还没到啊,母亲已经不行啦!”

    这时,赵母两边眼角溢出了一串眼泪,脑袋突然一歪,两手随之下垂……赵母就这么带着一种牵挂和惋惜,半闭着眼而永远离开了儿孙们。

    屋里顿时传出呜呜地哭声。

    当赵校长来到屋前,听到满屋子哭声,心里已经明白了许多。他从自行车上下来,来到母亲身边,看到母亲半闭着眼的遗容,心如刀绞,他伏在母亲身上,不禁大声哭道:

    “娘——娘啊!儿子不孝,儿子来晚了,我知道你在盼儿子回来,可儿子的许多工作的确是丢不开呀,娘——,你原谅儿子吧,我的娘啊……”众人把他拉起来,他看到母亲半闭着眼的遗容,一边用手将母亲的眼皮向下抚摸着,一边哭道,“娘啊,你就闭上眼睛吧,儿子回来了,儿子就在你的身边……”

    这时,弟弟昌虎在一旁一边流泪一边愤愤地说:

    “平时干什么去啦!这几天干什么去啦!今天上午干什么去啦!派人接了好几次都接不回来,这西(现在)假惺惺地哭又有什么用?……”

    赵校长同堂弟在晚霞中急匆匆去了,老师们一边从车上卸着木材,一边在心里为赵校长祈祷着,希望赵校长快点赶回家,能在老母亲闭眼之前同老人家说上几句话。可老师们并不知道,赵校长的母亲已经带着这种遗憾离开了人世。

    秦小恒也惦记着自己重病在床的母亲,有提前离开劳动场地去背母亲看病的想法,但由于老师们都不知道此种情况,自己又不好主动提出,只得含着眼泪继续同老师们一道卸木材,直到过了一个多钟头,木材卸完了,他才喘着粗气回到寝室,来到母亲身边。见母亲闭着眼,头上贴着叠着的毛巾,在小声地呻吟,他心痛地叫着:

    “妈,我回来啦!您头痛得怎样?”

    “儿子,你……回来了,我头疼……疼!”母亲勉强睁开眼睛望了望儿子,觉得睁开眼都很费力,又把眼闭上了。

    爱琳抱着葵葵走到母亲床边,对小恒满脸愠色,说:

    “哪个像你,养儿防老,母亲病得这么重,也不照顾,还到城里为学校买木材,人家都有父母的,就你没有父母?我在做月子,又不能动力气。”

    “爱琳,你不要……埋怨他了,小恒……没有错!他……是……办正经事!”母亲闭着眼,不怨儿子,还为儿子辩护着。

    “妈,儿子不孝,但也是……不好请假。”小恒说着,连忙将母亲扶起来,说,“妈,我背您去看病!”

    他将母亲背起,走出寝室,走出校园,在暮色中向卫生所走去。洛江河旁的茂密的树林中栖息着夜归的鸟雀,有几只鸟儿缩着脖子睁大眼睛俯视着路上的这一对母子,不知在发着什么感叹。洛江河静静地流着,它似乎理解岸边背着母亲行走的儿子,想为他分担一些忧虑,把他母亲的病痛默默地带走……

    第48章母亲的生日

    母亲的生日

    秦小恒背着母亲去看病,在暮色中已经走出了校园。屋内,爱琳一边牵挂着婆婆的病情,一边在给小葵葵喂奶。这时马志辉老师的妻子肖嫂过来串门了,说:

    “你婆婆真是照业(造孽、痛苦啊)!从早上发烧头痛一直到晚上一整天才去看病,这学校真是太忙,老师们真是太苦,连他们的家属也连带着受苦!”

    “是啊,我听说赵校长的母亲快要死了,赵校长也没有去守候着母亲,我们恒娃子也不能丢下学校工作去为他妈看病,我心里也疼!”爱琳叹息着说。

    “你们恒娃子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从不为自己的事而影响工作,我们老马也是这样的人,一生勤勤恳恳,老实巴交,哎,这种人一辈子都不会发财。”

    “发财!发什么财?只有发劈材!马志辉也和恒娃子一个样,像一个姆妈养的,都是些憨b!”爱琳同感地说。

    “你那个弟弟陈永旺现在怎样了,他的确有些黄里黄昏,你不要见怪啊!”

    “唉,提起他,我就不高兴,他现在想把那个姑娘(未婚同居女朋友)弄走,可那女的就是不愿走,还说要我弟弟赔赏青春损失费,真是不要脸!”

    “那还不好说,叫你弟弟不要与他拿结婚证,看她怎么办?”肖嫂笑着说。

    “这样一老拖着也不是个事,也影响永旺成个新家,他这么做了,李佳晶这一辈子是不会与永旺在一起了。”爱琳叹息着。

    “李佳晶与陈永旺……只巴(可能)不会复婚了。”肖嫂也惋惜地说。

    提起永旺,爱琳又记起他那天跟自己所说的一句话,“李佳晶8年前曾剪下自己的一双长辫子送给了秦小恒,姐要小心点,那双辫子可能还在小恒手中。”

    肖嫂坐了一会儿走了,陈爱琳将葵葵放在摇篮里摇着,摇了好一会,才把婴儿摇得睡着了。她便在寝室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着那可有可无的发辫,寻了一个多钟头也没找到,浑身都流出了汗。她又到隔壁婆婆的住处寻找,也没有找到。她这才记起要做饭给丈夫和婆婆吃,连忙到寝室前面的低矮的小厨房做饭了。

    这几日,秦小恒除了教学,就是同老师们一道做小工,忙碌在学校建房工地上。在瓦工师傅和老师们的努力下,在劳动的欢声笑语中,新建寝室的墙面不断升高,再过几日,就可上檩条了。

    爱琳对婆婆格外照顾,几天后,秦母的病已好,又开始忙碌家务了。中午吃饭时,母亲对小恒和爱琳说:

    “这些日子,小恒只记着学校的上课和建住房,可别忘了家里的几亩责任田,特别是三亩水稻田,要打农药灭虫,要扯稗草和其他杂草,还要灌水什么的。”

    “是的,这也是现在很重要的事,不喷农药,稻虫子就会把稻苗吃光,不除杂草,稻苗长不出来。我又在月子中,小恒能不能抽出一个半天去打药水?”

    “这事我也放在心中,可就是不好请假,况且,其他老师也和我一样,都是顾了这头丢那头,责任田产量都不高。”秦小恒无可奈何地说。

    “照你这么说,那几亩水稻田只有望天收(没人管,任其自然收多收少)?”

    “明天不是星期天吗?”母亲问。

    “是的,但学校老师不放假,全体老师做小工,赵校长都带头了,我们还能请假?又不是什么特殊情况。”小恒望着爱琳说。

    “这样吧,我这把老骨头还行,明天我去扯草喷农药!”母亲坚定地说。

    “妈,这可不行,装满药水的药箱有50几斤,在水田里背在背上你走不动的,你要是倒在水田里怎么办?”儿子担心并劝阻地说。

    “你妈小时候跟着你外公什么活都学着干过,犁地,耙地,栽秧割谷捆稻子等农活样样都会,你呀,干农活不如妈呢。比如,咱那几亩水稻田,不是妈替你犁地,你还扶不稳犁呢。”母亲笑着说。

    “不管怎么样,妈千万不要太累了,宁可少收几百斤谷子,也不能把妈累坏了。”小恒关心地说。

    “你是主任,你就办好学校的事吧,向赵校长学习,把工作搞好。”母亲微笑着说。

    母亲是个知足常乐的人,她心里以儿子为骄傲,她认为儿子是一个国家教师,每个月能拿国家工资,这是稳稳当当的收入,不比农民,遇到天灾就减收或没收。因此,她从不与其他高收入者或者暴发户攀比,她满足于这儿孙满堂、平平安安的生活现状,她总是支持儿子的工作,高高兴兴地替儿子做着农活。

    翌日,当儿子同老师们一道参加学校建校劳动时,这位年近六旬的老母,头戴旧草帽,背着喷雾器,在炎热的稻田里喷着农药。母亲的双脚深陷在稻田的软泥中,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着脚步,齐胸深的稻苗在母亲的腋下擦过,她左手摇动着压杆,右手中的喷杆在身体两边不断地摆来摆去,药液均匀地喷在稻苗上。稻秧的叶尖像针一样不时地扎着母亲的手腕,母亲感觉到手腕的疼与痒,但毫不理会这劳动中正常的刺疼和刺痒。突然,她右脚陷入了深深地牛脚窝(牛犁地时踩出的深窝),一个趔趄,倒在稻秧田里,背上的药箱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她哼了一声,急忙松开握着喷杆的右手,双手按住软泥,慢慢地爬起来,又继续喷药了。

    当太阳喷着火焰,将要爬上蓝天的顶空时,母亲已艰难地喷完了农药。她站在田埂上,望着留满自己脚印的稻田,望着随风起伏的稻秧,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想起了儿子,儿子一定在学校的建房工地上劳动着,她又满意地笑了,她为帮助了儿子,帮助了学校而高兴着。

    学校里,建房工地上的师傅和老师们进入了短暂的午休,秦小恒连忙向校外跑去,跑过洛江街道,在洛江河堤上迎面碰见了背着喷雾器的母亲。旧草帽下,母亲虽一脸倦容,但还是带着微笑,在儿子面前,她显露出一种安然的神态。儿子望着母亲,见她胸部以下全部湿透,青色的单衣紧紧地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