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庭深轻轻一笑,深怕这老人家再说些“斩断尘缘”之类的话,便对一侧一个弹琴的少年道:“空樱,你回来了。”
这少年放下琴,见礼道:“见过公子。”这少年生得清秀冷峻,若江离在此,当会认出他就是当日从君慎之手下救走孟宁的人。
这少年接着说道:“空樱来迟了,还请公子见谅。”柳庭深道:“这如何能怪你。”又问道,“情况如何?”空樱说道:“情况不妙,寒冰岛拜日族人叛变了,把所有岛上的玄门弟子都扣了起来。”柳庭深沉吟道:“如今寒冰岛即将进入永夜,正该是筹备向人族大量采购粮食的时候,怎么会在此时叛变了?”空樱道:“我四方打探,惭愧未能查明原因。只知道三大宗门都已派人前往交涉了。”秦日昇嗤笑道:“人族怎会和小小拜日族交涉,恐怕会直接派兵镇压才是。此时人族修士估计已在极地海上了。”
小白满是好奇地听大人们交谈,大多听不太懂。秦日昇经常鼓励她多思考、多提问,然而她既然听不懂,常常提不出什么问题来。如今她搜肠刮肚,总算想出了一个大问题,便很高兴地问道:“寒冰岛要是打仗的话,我们还去不去了?”
柳庭深笑道:“当然去。”
☆、君子所为
田间饱满的谷物全部被雨水打湿,倒伏在田里。在这平坦得一望无垠的东部平原上,风六又在逃命。与上次不一样的是,他和田地里的收成一样没有信心。
他携着阿月跑得鸡飞狗跳,后面追他的人却仿若闲庭信步,手里拿着一只碧绿酒葫芦,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此人正是纪雍。
纪雍凌空快走几步,就拦截到了风六前方。不过几个月而已,他竟修为大进,进阶炼神了。
风六大骂一声,转身又跑。他也不阻拦,在风六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风六边跑边道:“一个月不到,老子竟逃了两次命,运气怎么这么背!”阿月缩在他怀里,道:“你别说话了,赶紧逃吧。”与风六相处这几个月,她已经不那么怕他了。风六全速跑了一程,见原野上已不见了纪雍的身影,连忙找了个妥当的地方藏了起来。
他和阿月窝在一个凹陷下去的地洞里,沾了一身泥巴。又在两人头上都盖上青草伪装起来,便屏息不动了。风六趴在洞中全神贯注地搜寻纪雍的身影,阿月拉了拉他衣袖。纪雍将食指竖在唇上,左右看了看,见纪雍确实没来,才小声道:“咱们跑不过他,只好躲起来,让他找不着咱们。”阿月手指指了指身后,风六顺着她手指望去,只见纪雍笑意盈盈站在那里。
纪雍取出一根缚灵索将风六捆上了,对阿月道:“小姑娘,你要自己跟我走,还是我绑你走?”阿月明智地做了选择,大声道:“我跟你走!”
纪雍带着一大一小两个俘虏往流火城去,一边走一边惬意地喝酒。风六被捆成了一个粽子,低声下气地说道:“这位爷,上次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这不得到教训了吗,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小的一马吧。”他说罢谄媚一笑,恨不得把一张瘦长脸笑成可爱的小圆脸。阿月转过头,不忍看他那股谄媚劲儿。纪雍笑道:“上次不是说了么,我见你一次打一次。”风六哭丧着脸,道:“这我不是见着您都躲着走么?是您追着我不放的呀!”
纪雍道:“风六啊,听说你是在魔族长大的?”风六道:“对对,您厉害,什么都瞒不过您。”纪雍问道:“那干嘛不在魔族住了呀?”风六“嘿”了一声,道:“老子好歹是个人族,再住下去露馅了,他们非得杀了我不可。”纪雍道:“哦,那也是。你在哪个部?”风六一愣,老老实实说道:“古锡部。”纪雍道:“环境够艰苦的呀。”风六惊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古锡部南邻人族边界无尽森林,气候炎热不宜居住;西邻妖族圣地镜海,却仍然荒芜贫瘠。镜海为妖族带来了肥沃的土壤和俯首可拾、取之不尽的宝藏珍馐,却对魔族绵延的荒漠束手无策——一匹高大的山脉严实地阻挡了镜海吹过来的湿润季风。
纪雍道:“你可知对魔族而言,什么最重要?”风六道:“当然是家人。”纪雍问道:“你有家人吗?”风六道:“我是孤儿,没什么家人。”
纪雍道:“那定然是极难过的,世道艰险,没有家人相互扶持,心里总归不安定。”又道,“人族繁华,让我也忍不住赞叹贪恋。然而论到亲情和忠诚,我却是看不起人族的。你看大战时,多少人族易子而食……”魔族繁衍不易,在初期生活极为艰险,只有一家人团结一致,才有可能活下来。魔族一代代流传下来,对亲情的重视已融进了魔人的骨血中,成为他们品格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风六点头道:“对!魔族只会去抢别人的孩子吃。”他瞬间反应过来,问道:“你是魔族?”纪雍一笑,风六忙道:“我是魔族养大的,说起来我也算半个魔族,要是有一天人族和魔族又打起来,我肯定帮魔族。”纪雍笑道:“我看你只会浑水摸鱼。”风六笑道:“咱们又没什么矛盾,您打我一顿,把我当个屁,放了吧。”纪雍道:“我放不放你,还得看有个人同不同意。”风六道:“是谁?”纪雍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纪雍带着两个浑身是泥的人走在六甲巷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敲响了巷尾那扇朱漆门,不多时便有人来开了门。风六一见那开门的人,惊道:“是你?”江离看了眼门外这三个人组成的奇怪组合,向纪雍问道:“你来做什么?”纪雍将酒葫芦收到腰间,微笑道:“我路过此地,顺便来给你送个小礼。”风六听到这话,心中哀叹道:“老子这回栽定了。算起来上次那算卦的没骗我,确实应该找个地方藏着,等运气好些了再出来。”
江离守着门,并不请他进去,道:“我可不敢收一个魔族的礼。”纪雍指着风六,道:“听说这人把你从庐阳城一路绑到了临江城,我现在把人送到面前你也不要?”江离笑道:“狐假虎威,岂是君子所为?我就算要杀他,也不愿借你的势。”纪雍笑道:“那我就只有亲手杀了他了。”
风六连忙说道:“江离,老子虽然绑了你,但一路好吃好喝,老子为你保驾护航,打过多少架,受过多少伤?你竟见死不救?”
江离想起自己储物袋被风六抢了,便道:“你把我东西还我。”风六交出江离的储物袋,江离打开一看,里面财物少了大半。风六很坦然地说道:“都用了,最近没生意,只有拿这些凑合凑合。”江离忿忿道:“这人也算作恶多端,你想杀便杀罢。”说罢就要合上门。风六道:“那你就让一个魔族在人族地盘上杀人?”江离嗤笑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事,便问纪雍:“你到临江城多久了?”
纪雍疑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江离道:“你在这附近,可还做过其他事?”纪雍疑惑道:“有什么事?”风六听他两人你问我答,脑子一转便已明白了,大笑道:“我知道,确实是他做的,他亲口跟我讲的。他是魔族,爱吃人心人肝!最爱烤着吃,加孜然!”
纪雍一想,便道:“哦,你是说那两个村子的惨事?”江离原把纪雍当做朋友,就算纪雍魔族身份曝光,他也不愿与这人刀剑相向。此刻他听纪雍轻描淡写说起屠村惨事,真动了气,沉声问道:“究竟是不是你做的?”纪雍仍是一笑,道:“我是魔族,又不是禽兽,如何做得出哪种事?”风六嚷道:“胡说,魔族什么事做不出来?”他是只想江离一怒之下与纪雍动手,他好趁机逃跑。
纪雍看了风六一眼,轻轻道:“你再多嘴多舌,我就割了这小姑娘的舌头。”风六果然老实了。
风六口中一向没几句实话,江离听风六这样说,倒觉得是自己猜错了。他懒得和这两人周旋,砰地一声就关上了门。
纪雍吃了个闭门羹,一点也不动气。他背着手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意味不明地低语道:“孟隐枫果然教得好徒弟。”
没过多久,孟隐枫也来到了流火城。
☆、寒冰岛
连天阴雨,太阳偶尔露个面,也是软绵绵的,晒不起来。秋晒苦等不至,田父一年的辛劳都被一场秋霖渍在田里。江离偶尔出城,见田地间已有农人在雨中抢收未熟的稻谷,但脸色悲戚,殊无丰收的喜悦。他立在雨中,一时思绪飞出很远,暗想,师父若得知此间情景,该忧思赈济之策了。
果然一到冬日,孟隐枫便亲自主持赈灾。大量的粮食从大丰收的云州西部运到了初尝饥饿滋味的东部。一场饥馑还未开始,便已被悄悄化解。江离听说后暗自感到自豪,却在孟隐枫巡视流火城时不敢出门,生怕被师父看见。
在江离眼中,孟隐枫磊落光明,自己恐怕是他此生最大的污点了。
江离在六甲巷中住了两个月,才听到寒冰岛叛乱之事。听说仙门弟子皆被扣押,至今也未解救出来。他想起谢芸也在其中,难免担心她的安危。想了想,还是打包行李,动身往寒冰岛去。
寒冰岛上终年冰雪覆盖,在人族眼中唯一的价值便是寒冰岛上产的清明花了。因此花长在寒冰岛东部,前往寒冰岛的常见路径,便是先东行到达越州,再南下度过极地海。
听说寒冰岛上发生了战事,许多想去凑热闹的散修已打了退堂鼓。江离一路往东,沿途酒舍客栈已不如先前那般拥挤了。江离与罗浮门素有旧怨,罗浮门通缉他的告示至今仍高悬在各大城郭门口。然而越州幅员辽阔,江离想要掩藏行迹,倒并不十分困难。只是极地海由罗浮门把手,如何渡海倒是个问题。
人族气候,越往南气候越寒冷。到了极地海边,江离所带衣物已不足御寒。他到码头附近城郭买了一身毛皮衣服,又在脸上手上抹上黑灰,伪装成越州本地人的模样,便到码头悄悄打探。寒冰岛上战事吃紧,虽打消了许多散修上岛采清明果的念头,却吸引了一些热血青年,要去岛上支援战事。而码头审查较平日里更为严格。江离在码头附近转一圈,发现这里竟驻扎了一大批罗浮门修士。栈桥上要渡海的修士排成细长的一条,一个个交代清楚了才放过去。
江离探明情况,便混在队伍末尾。在栈桥上检查的罗浮门弟子一共三人,江离一看,一胖一瘦一麻子,都执着剑。
江离在等待中一边仔细听这三人盘问的问题,一边听其他人怎么回答。等轮到他时,便挺胸立正往前一站,张口就一副纯熟的越州口音,大声道:“几位仙师好!”那几个罗浮门弟子见他这样子,都忍不住嘻嘻一笑,问道:“哪里人?”江离大声道:“报告仙师,我是北部湾人。”一胖乎乎的罗浮门弟子嘻笑道:“原来是北部佬,到这儿冻坏了吧?”江离道:“报告仙师,从来没见过这么冷的天气。”那瘦子说道:“好好说话!你去寒冰岛做什么?”江离总算不用“报告仙师”了,自己也松了口气,仍然充满热血地说道:“我们供给拜日族人无数粮食,他们竟不识好歹。我要前往寒冰岛,建功杀敌,让他们看看人族的厉害!”这个理由很常见,那几人便接着问他家里几口人,江离随口说了个数。又问他家里以何为业,江离大声道:“打渔的。”北部湾多渔民,晒得也很黑,与江离扮出的形象倒很符合。那麻子好奇地问道:“你一个打渔的,怎么开始修真了?”江离真诚地说道:“我有一次打到一条鱼,刨开发现一卷帛书,由此走上了修真之途。”
此话乍听荒诞不羁,但修真界无奇不有……那三人让他签好自己籍贯姓名,就让他过关。那瘦子冷冷说道:“为防拜日族人出逃,寒冰岛上只进不出,你可想好了?”江离大声道:“来之前就没想到活着回去!”那三人被他的热情冲得脑仁疼,挥挥手赶道:“去吧去吧。”
江离便往前走去,忽听身后一人道:“站住!”江离连忙转过身,见喝住他的是那个瘦子,就憨憨问道:“怎么了,仙师?”瘦子问道:“你身上这么黑,耳根怎么那么白?”
那瘦子说着已吹响了口哨,在附近巡查的罗浮门弟子听到哨声都聚了过来,对其他排队的人喝道:“今天到此为止了,先回去。”
那瘦子追问道:“你究竟是谁?去寒冰岛做什么?”江离道:“我真的是去支援战事的,仙师!”那瘦子冷声道:“你还不说实话。”江离害怕引来罗浮门附近驻军的注意,不敢再耽误,御剑就往码头外逃去。哪知天上早已设好了天网,专门用来防修士。江离外逃无路,只好先潜入水中,再暗暗摸进一辆即将开动的船上。
一众水手见到江离湿淋淋从海里冒出头来,吓了一跳。江离拔出恨生,恶狠狠地说道:“不许叫!等到时候了就开船!”这些水手早看到这人被罗浮门弟子追来追去,他们常年受罗浮门管辖,哪里敢窝藏罗浮门要的人?况且他们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练出了一副远高于常人的胆识与默契。那船老大假意顺从,众人各就各位,准备开船,转眼就“扑通扑通”都跳进了水里。
江离:“……”
这些人水性娴熟,一入水中就不见了踪影。江离到舷边一看,只见那船老大在老远处冒出头来,冲四处搜寻的罗浮门弟子喊道:“在那里!”
江离藏身之处暴露,只好御剑就跑。一群罗浮门弟子追着他,往深海飞去。江离与这些人一阵短兵相接。他脸上黑灰被海水一洗,露出了本来面目。那瘦子道:“好啊,原来是你。” 他这张面貌罗浮门上下都熟记于心,见到了更不会放他离开。江离被这许多人围攻,可腾不出力气来说话。他打一阵,逃一阵,已负了些伤。
江离曾在越州东部的东越海漂泊数月,而极地海上风光,与东越海却大不相同。极地海地处极南,海水冰冷透骨,再往南走,便偶尔能看见海面上漂浮着一两座孤独的冰山。江离听闻极地海上危险重重,不禁对继续前行生出些疑虑来。
此时正处南部半球的冬季,日照极短。罗浮门人不过追了一个时辰,天已快黑了。那胖子问道:“还追不追?”麻子道:“当然追。”一伙人追上前去,又一阵激战。江离血染衣襟,想到自己一生所爱,尽毁于罗浮门手中,而今眼看逃生无路,不禁满腔悲凉与绝望。
忽听海上一阵长笑,一波波月影袭来,许多罗浮门弟子都惨叫着掉进海里。来人大笑道:“打架可不是你这般打的!”这人使一柄弯月薄刃,脸上一条细小刀疤,竟是风六。江离边打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风六大笑道:“老子还要拿你换金子呢!你要是被他们抓了,老子换个屁的金子!”他向来只使杀人刀,招数阴桀狠辣。这些罗浮门人还未见过有人杀人比风六更欢畅,不多时便溃不成军,剩余几个人往码头逃去了。
江离看着那几人越逃越远,竟有一种要追上去补一刀的冲动。他稳了稳心神,笑道:“如今我们困在海上,你怕是没机会拿我去换钱了。”
风六不答反问道:“你来极地海做什么?”江离道:“当然是去寒冰岛。”风六喜道:“那甚好,我也是去寒冰岛。”江离疑惑地问道:“你去寒冰岛做什么?难道你竟会好心要去支援战事?”风六哈哈一笑:“老子可没那份闲心。”他喜滋滋地继续说道,“老子在寒冰岛上有一笔大生意,要是成了,可就发财了。”
江离道:“你刚刚和罗浮门人打了一架,他们怎会放你上船?”风六道:“各人自然有各人的门路,你只会走大路,那是傻子。”风六便带着江离去见识他的门路。两人潜到码头上,巡逻的已换了一拨人。见有人来盘问,风六便给他看了一样信物,又塞给了些钱,顺利地离开了。江离见那巡守分明认出了自己,却假装没看见一般,不由大感惊奇。
风六跟一个船老大交涉两句,让江离交了钱,就带着他上了船。发船前那船老大偷偷塞给一个罗浮门弟子一个储物袋,船按点出了港。
这竟是一只私船,船上全是些过不得明路的人和东西。
风六笑嘻嘻看着江离,得意地说道:“只要多付些钱,总能去你要去的地方,你说是不是?”
☆、寒冰岛
寒冰岛上一片雪白,白昼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
江离和风六在寒冰岛登了陆,便探听到寒冰岛上除了有人族大军,拜日族中竟然也有两股势力,一股是叛军,一股是和平军。和平军帮着人族,同自己人打得不可开交。
此处港口已被人族控制,并以此为后方向南扩展,占领了东北部极大部分土地。叛军一路南退,顺带把扣押的那些仙门子弟也带走了,至今不知情况如何。江离径直往南飞,想要到前线去查探一下情况。沿途看见许多拜日族人,见他们除了生得脸色白些、发色浅些,与人族并无不同。
江离与风六结伴,路过一个村庄,看见一群拜日族人正在举行送日仪式,一村人在祭司带领下齐刷刷地拜太阳,祈愿太阳明年还会回来。风六看着皑皑白雪中虔诚的拜日者,忽然意气风发,咏叹道:“战争啊,你总是让人发财!”江离道:“你说错了,是总有人拿战争发财。”风六无所谓地“哼”了一声,道:“就你他娘的假清高。”江离问道:“和你一块儿那小姑娘呢?”风六道:“自然安置得好好的,难道带她来这儿受苦?”江离道:“她居然不跑?”风六奇道:“老子对她那么好,她干嘛要跑?”
茫茫雪野,一丝色彩也看不到。江离便能容忍风六在他身边胡言乱语了。
干冷的陆风吹得眼睛也睁不开,只好眯着眼飞行,雪地上有两个人在艰难地行走。那两人看见天空飞行的人影,也兴奋起来,不住朝天空招手呼救。江离俯冲下去,边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那两人答道:“我们是罗浮门的修士,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还请两位能帮帮忙,送我们到人族驻军之处。”江离听到是罗浮门的修士,猛的就停了下来。风六乐道:“原来是老仇人。”
那两人见江离停了下来,都急了。一旦太阳下山,温度将会更低。他俩没有飞剑,便只能在冰原中等着冻成冰棍了。一人动容恳求道:“还望阁下略施援手,阁下若是坐视不理,我俩就要死在这儿了!”
风六见那两人衣衫褴褛、伤口龟裂的可怜模样,充满同情地建议江离,道:“你既不想救他们,不如一剑杀了好了,也免得他们冻死受苦。”
江离听到“一剑杀了”四个字,竟有些激动起来。他想到如今种种,都是拜罗浮门所赐。若非如此,师父不必蒙羞,孟宁不用下落不明,而自己也不用颠沛流离。若非如此,自己此时该是和师门一同正大光明地战斗,而不是孤身一人,流落天涯,与恶人为伍。
“对,我早该杀了他们!”他拔出恨生,向那两人急冲过去。那两人惊惧的眼神就在眼前,他已在他们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和恨生漆黑冷酷的影子。
屠刀已经举起!
他看到那两人眼神中的恐惧和绝望,心中竟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