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笑道:“小姐,我看昨日大堂之上在禾儿姑娘身边的那几位公子都很不错呢,你何不在那几个人里面挑一个。省得日日守着个不会开花的榆木疙瘩。”
齐薇儿咳了一声,喝道:“小蛮!不得无礼!”
小蛮自知说错了话,朝禾儿吐了吐舌头,忙跑到齐薇儿身后给她捶背。
禾儿笑道:“该不会是小蛮姑娘看上了谁吧,我倒是可以给你牵牵线的。”
齐薇儿笑道:“小蛮倒是跟我夸耀过一位瘦瘦的少年郎长得十分标志,亮亮的眼眸薄薄的唇,不知是哪位公子?”
禾儿一惊,愣了一下。小蛮在一旁羞得直跺脚,她急急嗔道:“小姐你这是什么话!我一个小丫头,哪敢想……哪敢想……小姐你要是看我不顺眼,不如早些把我打发出去吧。”说着就要哭起来。
齐薇儿看着她的调皮模样乐得前仰后合,忙哄道:“小蛮,我跟你说笑呢。禾儿姑娘你瞧,小蛮这脾气倒像是个小姐。”
禾儿笑道:“小蛮说的那个公子呢,叫涂清澈。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为你们引荐一下。”
小蛮直羞得满面通红,藏到柜子后面去了。禾儿又跟二人闲话一番才回去,不想走到半路上又被人请去看病了。
小蛮看完了病人前脚刚回到房间,决明子后脚就跟进来了。他关上门神神秘秘地问:“乾坤是不是让你去给弥子玉看病了。”看见禾儿点头,他点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乾坤也忒小心,给徒弟看个病还鬼鬼祟祟地拿他表妹做幌子。”禾儿好笑道:“他表妹是真病了。”决明子压低声音又道:“你可知道弥子玉现在住在哪里,我有好几天没见他了。”禾儿也低下声来回道:“他们带着我七走八绕走了好一会儿才到,我可不认得路。这个弥子玉为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决明子佯哭道:“我的美人啊,可想死我了!”禾儿一脸嫌弃地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乾坤总让我去给他们看病,原来他是怕你非礼人家!”决明子假哭了几声,又问:“弥子玉怎么样了?”禾儿道:“烧退了好得差不多了,师兄,乾家人说他是遭人暗算中的毒,可我怎么觉得他中的毒糙得很,根本就是服毒自尽想要寻死啊?”
“正是如此,此事颇有蹊跷”决明子道,“弥子玉根骨清奇,什么病都比他人好得快些,他跟霜儿很像。不像某些人身体奇差,同样的病,常人三日能好,他偏要十日八日才能好,比女人还虚弱。”
禾儿好笑道:“师兄,你这是在说谁呢?”
决明子半真半假笑道:“当然是在说你的意中人。师妹,对这样的人千万不可用情太深,你若嫁人,怎么也要选个像你师兄这样的。”
禾儿但笑不语,良久道:“师兄,你今年二十有五了,早过了婚配的年龄了吧,怎么不见你……”
决明子哈哈大笑:“禾儿,你要嫁给我吗?”
这个师兄从没有过一刻正形,禾儿起身,直接将他轰出了门去。
☆、慕容舒的野心
涂清澈经过端木闻玖房前时,见那屋里门窗紧闭仿似还没有起床的样子,他抬头看了看天,已经是巳时近晌午了。
涂清澈才一进门,乾坤便迎上前来:“涂兄弟三年未见别来无恙!近日人多事杂招呼不周,实在怠慢!”
涂清澈微微一笑:“乾大侠不必多礼。”
账房先生捧上来一摞纸张,乾坤将它递给涂清澈道:“我这里有一份名单,想让涂兄弟帮我看一看。”
涂清澈扫了一眼,见那上面记录的是此番中毒之人的名单,他迟疑道:“乾大侠此举何意?”
乾坤道:“抛开令尊与乾家的交情不论,此番请涂兄弟前来,只是因为乾某相信涂兄弟。眼下此时知晓此事的人,我没有第二个可以信任。”
涂清澈也想知道慕容舒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份名单不但记录了中毒之人的症状,连他们的来路身份都写得精细分明,他只是微一迟疑,便不再推脱。此番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有许多中了毒,他们中的毒分九种,乾坤将中“百日骨香丸”毒的人单列了出来,涂清澈拿着那一页纸看个不停,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乾坤插口道:“据神医决明的诊断,这中百日骨香丸毒的人又分两种,一种中毒之人有痛感并深受毒性折磨,如柳氏姐妹,他们大多是乌头帮的弟子;另一种则仅有表症,躯体有香味但并无疼痛之感,如玄衣门的穆慎,奇怪的是他们本人并不知情,不清楚自己中了毒。”涂清澈看了看后一种人名单,穆慎、陆满金、嵇生……
涂清澈又看了看前面八种毒人名单,他慢慢看着慢慢道:“这些门派好似与乾大侠都有些过节。”乾坤忙点头道:“皆有宿怨。”涂清澈眉头不展低头道:“那些请柬可还在?”账房先生忙递上一摞请柬,涂清澈细细看着夹层纸条上的署名,‘乾坤’二字像是复刻般一模一样,他感叹道:“想不到世间还有这等人,能够模仿他人的字迹分毫不差。”乾坤苦笑道:“多谢涂兄弟相信乾某,这字迹别说他人,便是我自己也只当是自己的笔墨。”涂清澈道:“乾大侠想当武林盟主大可不必写这样勾心斗角的条子这般声张费事,而且……这字迹未免也太分毫不差了,每一封每一笔都分毫不差,可见是太刻意了,若是出自本人之笔,恐怕还没有这样整齐。”下首的账房先生听得微微颌首。
乾坤道:“听闻涂兄弟与乌头帮帮主慕容舒多有过节,不知涂兄弟可能知道,他如此这般是为了什么?”
涂清澈蹙眉道:“难道这是慕容舒为了做武林盟主布的局?先在武林各大门派尤其是与你有宿怨的门派中安插乌头帮的弟子,他们都服了‘百日骨香丸’,自然听命于自己,一旦时机成熟,就让这些棋子给门派首领的亲近之人下毒。然后模仿你的字迹陷害于你,借你的名望把各大门派集结于此开什么武林大会,趁机把脏水往你身上引,他们大多跟你有过节,稍一煽动便能成事,而他大可装好人给中毒的人解毒化毒,这时再有人提议推选新的武林盟主以正风气,那些人卖他面子自然为他说话,之后的事便可顺理成章。”
乾坤道:“不错!”
涂清澈仍蹙着眉头,他思忖道:“错了!能坐上一帮之主的人不会蠢到相信这样拙劣的把戏,慕容舒也不会这样蠢。”他又重新翻出中百日骨香丸之毒的人名单,很快的,他发现柳氏姐妹后面有几笔带过,写着她们曾为双仪城城主卖命,其他也有几个曾是双仪城的人。他又想起叶之洋说过,这对姐妹是个厉害角色很不好惹,言语间像是熟识,如果这对姐妹曾是双仪城的人,那么,叶之洋也是双仪城的人?!他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涂清澈把头埋进那张人名单里,喃喃道:“穆慎……陆满金……贺兰……嵇生……尉迟八……”忽然,他灵光一现,脱口道:“这几个姓氏都是鲜卑族的大姓。而且他们手里掌管着充足的粮草兵马甚至是武器!名单上为慕容舒卖命的人中多也是双仪城的人,慕容舒恐怕是想把脏水往双仪城上泼,把自己洗刷干净,趁乱把战火引向双仪城。而双仪城,那里有……那里有成堆的金银,慕容舒也是鲜卑族人,他……他难道是想……他想……他是想当一国之主,他要光复燕国!”
乾坤一惊,账房先生捻须道:“如果涂公子是慕容舒,你会如何做?”
涂清澈头脑越来越明晰,他理着思路道:“如果我是慕容舒,我要光复燕国,我需要在民间和江湖中树立威信威望,我需要兵马粮草,我更需要金银和一个起事的时机。”涂清澈大概不满意这种带入的情绪,他摇了摇头撇清道:“所以慕容舒近几年好事多做坏事少做,他此番兴风作浪,一则可以凭借给各帮派解毒树立威望,二则可以通过耍手段换取族中人的支持与兵马粮草,三则可以借此抹黑双仪城,制造双仪城与武林各大门派的矛盾,蓄谋攻陷双仪城以取得金银。这样看来,他的确不是想当武林盟主这样简单。”
涂清澈看了看二人,又道:“这样详细的计划,凭慕容舒自己恐怕是完不成的,肯定另有他人参与了此事。而且……慕容舒太急功近利,此举风险太大,稍有差池,怕是会与双仪城两败俱伤,到时族中受胁迫出兵马的人还会倒打一耙,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账房先生心中咯噔一声,他心道,不愧是慕容舒的亲儿子果然父子同心,只是青龙的计划竟也被他猜得分毫不差,这个涂清澈留着恐怕祸患无穷,若不是他还有用处决不能让他活过今日。然而他面上波澜不惊,引开话题道:“想不到他竟然在计划还没开始前就死了。”
涂清澈果然道:“对!他既然准备了这么久,又为何……为何非要在噬月琴上下功夫,这噬月琴到底为何如此重要?”
乾坤沉稳道:“是啊,这噬月琴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乾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一定与这个阴谋有关,涂兄弟和慕容公子交情匪浅,不妨去问上一问。”
涂清澈低头沉思,噬月琴的秘密自己并非没有问过,然而慕容霜只说是传家宝贝,语气间颇有点‘这是我们家族的私事不便外传’的意思,虽觉蹊跷也不好多问,难道慕容霜并没有跟自己说实话,这其中另有玄机。
乾坤又道:“这位慕容公子,不知品性如何,如果有涂兄弟引荐,或许可以与他交个朋友。”
涂清澈心中豁然开朗,他气愤道:“原来这就是乾大侠请我来的真正目的,你是想问慕容霜会不会代替慕容舒行此事!”
账房先生上前安抚道:“‘琴痴’慕容星与双仪城城主关系匪浅,如今他的爱子慕容霜又身负噬月琴出现于此,若是他与双仪城联起手来,将会引起一场江湖浩劫。家主也是心系天下苍生,才这般小心询问,请涂公子息怒!”
想不到乾坤连慕容霜背着噬月琴都知道,他事事知晓得这样详细,可见江湖中随处都有眼线,然而他并不想当武林盟主,又为何要这样为江湖事操心?如果这一切并不是乾坤的眼线所得,那么又是谁在江湖中处处偷窥,涂清澈探究的目光从乾坤身上慢慢下移,转到了那个低眉顺目的长髯老者身上,他拄着一根木头拐杖,但那拐杖足有半人高,看上去并不怎么好用的样子,他是个账房先生,然而……他会武功且武功不低,言语间似又洞悉一切,近日客栈里忙得很,他却时常奔跑在外,如此看来账房先生只是个虚假的伪装。那么,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他一面想一面道:“两位大可放心,慕容霜决计不会做这样的事,涂某敢以人头担保。”
乾坤诚恳道:“乾某惭愧!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为了江湖安宁,不得不有此一问,涂兄弟莫要生气!”
涂清澈看着他额上的一圈细汗,心道他果然是温厚坦荡之人,也难为他如此为大家着想,他放缓了语气道:“乾大侠不必自责。慕容霜形容妖异出手狠毒,您有此一问也是无可厚非。此事到此为止,无论如何,乾大侠都是此中第一大冤屈,理应由您还原事实洗刷冤屈,但涂某有个不情之请,此番九种巨毒都出自禾儿之手,却非她本意被慕容舒施于众人之身,还望乾大侠能够保全禾儿的名节,另外,慕容世家的名声也不能让慕容舒给毁了。”
乾坤见涂清澈事事以朋友先,一腔热血燃了起来,挺胸应道:“涂兄弟请放心!”
涂清澈将那摞纸交还出去,却不是给乾坤,而是给那个账房先生,并且故意抖了一抖,险些诓倒他。账房先生脚步稳健轻快并没有摔倒,但他的木头拐杖却掉落在地下,发出分外清脆地响声。一如所料,这木头拐杖里面还包着一样东西。涂清澈飞快地将它捡了起来,经手过了一圈递给他道:“金万长老,抱歉抱歉!”
乾坤一愣,账房先生却并无意外:“果然是鲁老头的得意门生,这些小把戏逃不过涂公子的眼睛。”
“我并不知道您这木头拐杖里藏着的是丐帮打狗棍,只是冒险猜了一把,看来我猜得不错”涂清澈转向乾坤,“虽然乌头帮的帮众为虎作伥绝非善类,但百日骨香丸的毒性太过残忍,还请乾大侠先与他们解了毒再另行处置。”
乾坤点了点头。涂清澈笑着朝门外走去:“看来乾大侠与金万长老要有一番忙碌了,请柬的事,相信你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解释。涂某告辞!”
才过了两个时辰,“武林大会”已然结束了。决明子与禾儿各自在房里整理药箱,玖霜二人仍旧未出房门,涂清澈跑去找叶之洋,这几个人都没有参加。不知乾坤在会上说了什么,只知道这场大会后,禾儿和决明子成了闻名江湖的神医,慕容霜与端木闻玖连同涂清澈成了惩恶扬善的侠士,连慕容舒都成了被奸人利用的可怜虫,他自己更是择得干干净净。最后的结论竟然是谁都没有错,无辜受伤的各派人士还要反过来颂扬感激。那顶最闪亮的黑锅最终还是推给了双仪城,所有十恶不赦的罪过都是他们的。
中毒之人的毒都已解了,只有玄衣门的彭章没能熬过去。陆满玉一身麻衣肿着眼睛对面前之人道:“我嫁!我跟你回去!”
陆满金油腻的面上飞起红光,他乐得直蹦高,一口一个好妹妹。
陆满玉又道:“你给我五千两黄金,我明日就嫁。”
陆满金咆哮道:“两千两?!黄金?!我的好妹妹,你拿那么多银两干什么?”
陆满玉道:“给不给?不给就不嫁。”
陆满金看陆满玉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这两千两黄金也不是个小数目,但是,要是能和水上船霸攀上亲,那好处可是远不止两千两黄金。先口上答应了她再说,于是便道:“好好好,我的好妹妹,为了你以后能找个好婆家,为兄掉几块肉都行!我的好妹妹,可是,可是你要那么多的金子干什么?”
陆满玉咬着牙冷冷道:“我要用这两千两黄金让叶知秋替我杀一个人。”
☆、留客
端木闻玖宿醉之后劳动一夜,醒来时已近晌午,他此刻涨红着脸侧着身,正憨笑看着身畔之人,那个人像只猫儿一般蜷着紧紧贴着自己,眉眼舒展睫毛微颤。他一定是太累了,所以睡得那样香甜。端木闻玖看着他的睡颜,心中浮起一缕惆怅,他在心里问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此后又该如何相处,未知的迷惘潮水一般层层叠叠簇拥而来,他一喜一悲,一悲一喜,喜而又悲悲而又喜,痴痴看着慕容霜发起呆来。
天早已大亮,酸辣辣的疼痛布满全身,慕容霜摸着酸痛的腰睁开了双眼。他看见端木闻玖正在望着自己,触到自己醒来的瞬间飘过一丝慌张,却又若无其事般的合起眼来。他在装睡!慕容霜一挑眉,这人明明是醒了的。“玖少爷?”没有动静,还起了轻微的鼾声。慕容霜一笑,大半个身子欺压在端木闻玖身上。当两具躯体叠在一起时,他明显的感觉到了身下之人的某个部位轻轻一弹,正打在自己的大腿上。他谎作不知,贴着他的脸静静地瞧着他,任彼此的气息接近交缠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端木闻玖脸涨得更红,他的心轻易地被面上的气息扰乱,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张大贪婪地吸收着那股清淡药香。他微扬起下颔,右手捧住那头白发将其压下,轻柔地吻住那道气息,右臂搂住腰肢翻身一带,慕容霜被整个压在身下。
慕容霜承受不住端木闻玖这全身的重量,被这绵长的吻逼得快要窒息,左腿奋力一曲,左臂一撑,又翻了过来,用一半的身子压上定住他。
绵长的吻还在翻滚中继续,无比温柔的开始带着些怯怯的颤抖,小心翼翼的碰触因为有了同样小心翼翼的回应变得笃定深刻,继而疯狂的放肆,唇舌间的纠扯愈加浓烈霸道,尽情宣泄着彼此的情感。慕容霜的眼眶渐渐湿润,这一记长吻道尽了端木闻玖内心不曾言说也说不出来的种种情思,痴迷,不安,忧虑……
两人的深情仍在继续,却被一番吵闹响动惊扰。门外声响由微而重,人声与器物碰撞混合,窗影
穿插重叠,闹哄哄的连成一片。这是各路人马武林大会后归来的动静。
端木闻玖终于放开慕容霜:“晚霜,时辰不早了。”慕容霜笑道:“玖少爷,你的酒醒了么?”端木闻玖面上一红,干咳一声,自去穿衣梳洗。
“哎呦~!”人影拥挤,逆着人群侧身向前的两个小姑娘后背撞在一起,双双跌在地上。
巫菁转脸一看,见是一位与自己年龄相若的小姑娘,圆鼓鼓的脸上小鹿一样小心翼翼的眼神,正满眼歉意地冲自己微笑,那略微肥胖的身子挣扎欲起的样子笨拙得很是可爱,她拍了拍身上尘土,利落地拉起身旁的那个姑娘,也回之一笑:“你没事吧?”
小姑娘拍了拍衣裳道:“没事!”
巫菁看着身旁渐渐稀疏的人群叹道:“唉!又没赶上,怎么这么快就散了!”
小姑娘问道:“散了?武林大会散啦?”
巫菁奇道:“你也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
小姑娘笑道:“我是来玩的。”
巫菁被这话噎了一下,心道:“玩?来玩?来武林大会上玩儿?!”
小姑娘看了看愈来愈少人群,拉起巫菁的手,笑道:“来不及了!咱们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