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历史同人)阳在上阴在下

(历史同人)阳在上阴在下_分节阅读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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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笑了,就像听到他八岁时说错话那样笑了,轻蔑而带着姑息。

    “我说得不对吗?你有什么好笑的?"他有点生气。

    皇后耐着性子,就像十三岁时抚慰他刚愎的脾气一样,挂着甜甜的笑容说:“人间本就是苦难,乃是上天责罚生灵的牢狱,权势越大的人也就是受罚越重的,寿命长也就是刑期长,你懂得吗?”

    “玉姊,你的话我听不懂!"他困惑地摇头。“就拿你来做比喻吧!你自认功过三皇,德超五帝,实际上情形也是如此,但想想看这几十年你过的是什么日子,所以你要明白一句话:'最好不生,次好早死!'没有犯天条造下罪孽的生灵,不会罚到世间受苦,这就是'最好不生!'刑罚期短,活得短,最好是出娘胎生下地就夭折,这是'次好早死!'的解释,你懂了吗?”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他嬉皮赖脸地说:“为什么我掌握天下大权,享尽人间荣华富贵,食前方丈,后宫三千。一声令下,千百万人随之迁移,一皱眉头,千百人头落地,你反而说我不如刚出娘胎就夭折的婴儿!”

    “痴儿,痴儿,你真是至死执迷不悟了!"皇后娇嗔跳脚地叹息。

    他注视着皇后娇艳的脸颊和轻盈的体态,有如十七、八岁的处子,真是越长越年轻了,再想想自己比她还小五岁,却是半头白发,脸有皱纹,垂垂老矣,这也许是仙界人间最大的好坏区别,仙界自然而然永保青春,但在人间,以他天下之主的权势财富,却换不来片刻时间的留驻。他不禁又想起徐巿和他的"青春之泉"。

    皇后仿佛能看穿他的思想,微笑着说:“痴儿,你现在总算开始有点开窍了!”

    他凝视着皇后的娇态,忍不住有点意乱情迷起来,他上前想拥抱她,口中说着:“玉姊,好久没亲近你了,让我抱抱!”

    “别碰我!"皇后怒叱:“你的混浊之气会弄脏了我!”看到他难过沮丧的样子,皇后似乎不忍,又展开笑靥说:“时候快到了,我俩会永远相聚,痴儿,你这样急在一时干嘛?”

    他从梦中醒来,也是昏迷中清醒,心中还残留着梦中的感性温馨,久久不能自己。也许皇后的话说得对,"最好不生,次好早死!"他认真仔细的回忆和检讨他这一生气来。的确,不管他外表是多尊荣显赫,日夜都有多少人围拥在他的身边,服侍他,守候他,护卫他,但自懂事以后,他心中总存在着一股孤单寂寞,怎样都排遣不去。

    阴阳家将男女之气也分成阴阳,一个孩子的长成,不但需要母亲女性阴气的滋润,也得靠父亲男性的阳气来培植,阴阳之气相交培养,才能成长出一个各方面都健全的人。所以修道的人讲求吸取日月精华,只是日的阳气或是月的阴气,都不能使一个人或其他生灵修成正果。这种说法听上去荒唐无稽,但想想也有几分道理,这辈子他最遗憾的是,从未闻过男性身上那股微带汗酸的粗犷味道,他只记得这些女人的脂粉味和阴柔气息。

    邯郸几年应该是最富欢乐回忆的童年,留下的只是和一个孤独老人浪游市井,看尽人间惨痛的辛酸回忆,除了和皇后短短的那段温馨,但即使是这段温馨回忆,其中仍然是怅惘的成分居多。

    再后来,以十三岁的稚年成为秦王,国事又有可靠的大臣处理,照说这段日子应该过得充实而充满欢乐。但事实上不然,母亲的公开淫行,使他成了群臣和百姓的笑柄。在上位者被臣属轻视,而又不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这种羞惭夹杂着愤怒的难堪滋味,非亲身尝试,绝对无法体会!然后是和亲生父亲吕不韦的政治斗争;同父异母弟成蟜的反叛;母亲情夫嫪毐的叛乱!明知道是母亲的情夫,是她淫行的罪魁祸首,还得让他裂土封侯,别人事先造成事实,事后还要他签名用玺,以他的名义发表。这是多大的屈辱!非身受者,谁能体会?再然后是逼死生父,放逐亲母,让他受尽群臣的责难和背后的辱骂,说他是枭獍禽兽,杀父食母,连尚知反哺的乌鸦都不如。

    但谁知道他这样做的苦衷?谁知道他下这个决心时所遭到的内心痛苦?

    他不这样,很快秦国就将成为商人的王国,以吕不韦为核心的官商勾结集团,很快会掌握整个秦国经济筋脉血管,全国人民都会变成这些商人的工奴和农奴!他能向群臣和民众这样解释吗?就是解释,又有几个人愿意听、能够懂?事后秦国国力大增,能够以一国之力气定天下,这次政治也是经济的政变,占着关键地位。没有人体谅为了国家而牺牲生父的苦心,对他的回报反而是全国一致的唾骂。

    孔丘说得对:“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骂就让他们骂吧!还有他那位可怜的母亲,"父亲"在世时是弃妇,死了以后她成为寡妇,境遇和他一样堪悯,但她是母仪天下的太后,如此不知检点,他不羞辱她一下,让她收敛点,他怎么面对全国甚至是天下?

    右史在秦王行事史上已为他记上了一笔——×年×月,秦王政逐母并扑杀两同母异父兄弟。

    当时、现在以及后世的人看到这段史实,肯定都会骂他残忍,骂就让他们骂吧!接着是六国战争,他制造了多少旧既得利益者的仇恨?他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虽然他没有亲冒矢石,可是在后方面对不可知的焦虑恐惧,比其亲临战场,一切情况明朗化的情形,还要可怕、可怜得多!然后是修道路、建水利、筑长城、开发南疆,样样都有人反对,件件都有人在背后骂,几千年来懒散惯的民族,想一下推动起来,真还不容易。

    为了后代子孙的富强,就让他多挨点这一代人的骂吧!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历史要怎样写,后人要怎样相信,那是他们的事。

    打瞌睡的小近侍也醒了,她惊惶地四处张望,看是否有人,然后悄悄地走近卧床,察看始皇是否醒了。

    始皇本想责备他几句,最后还是闭眼装睡,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不愿意和别人说话。

    小近侍认为他是睡熟的,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这次大概精神养足,再不敢打瞌睡了。

    真的,也许他犯的天条,比这个小近侍重多了,所以到人间受的罚也重。

    这个小女孩只要能偷偷在值班时睡一会儿,就会产生莫大的满足,只要下班无事就可以做着少女的美梦,三年后轮换出宫,存点嫁妆私房钱,就可嫁个如意郎君。

    而他是孤单、寂寞,为别人受惊担怕到死!想到死,他突然惊觉,中隐老人的"不依、不恋、不怨、不悔"的帝王八字诀,又浮上心头。

    千头万绪,他的胸口又感作痛,头晕耳鸣,作呕想吐。

    赵高见此奴性又起,想着去为始皇平息,而他的手触摸不到始皇的形体。

    赵高摇头苦笑,死后的自己亦是恭恭敬敬的。

    始皇闭目养神许久,他拖不了那么久了。

    “来人!"他用力喊出,惊恐地发现到,喊出的声音却是如此微弱。

    小近侍闻声连忙跑过来,跪伏在地行礼:“陛下有什么吩咐?”

    “将笔墨和锦绫准备好,朕要写点东西。”

    “陛下龙体欠安……"小近侍非常体贴。

    “不要罗嗦,照吩咐做!"他斥责中带点笑意。

    小近侍一切准备好以后,将始皇扶坐到书案前。开始时始皇还想强示硬朗,不要她扶,谁知下床脚一落地,就像踩在云端,一点都着不了力,头一晕眩,差点跌倒,小近侍连忙扶住他,但他人高体重,小近侍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顶住。

    “陛下,还是上床休息,奴婢去传侍中来记录。"小近侍恭声劝谏。

    “不要你管,快扶朕坐下!"始皇有点不耐地说。

    始皇坐正,要小近侍在枕边取出他随身携带的密玺,他手头无力,要她先在锦绫上盖上,然后他提笔写了称呼和勉励话,刚开始写下第一句正文

    ——以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

    他只觉得胸口暴痛,头脑一阵昏眩,连人带笔扑在书案上,再也没坐起来。

    赵高动了,他一步一步走近始皇,他并未注意到自己可以随意走动了,在他触碰始皇鼻翼的瞬间,他只觉头晕目眩,在睁眼已变了地方。

    ☆、因果源由

    他转头看看僵卧在床的始皇,狠狠在心中骂着:

    “看你在生时威风不可一世,到如今躺在那里,还不是和死狗一样!”

    他在室内又来回转了几趟,两只鼠眼向天,不停地转动,最后他咬咬牙齿,将信封好,连同玉玺装入自己的袖袋里。

    赵高假意谋得胡亥的好感应其师傅一职。独自一人处于密室幽暗灯火中看着胡亥祭拜始皇的遗体,由着他落泪。

    一只尚不会飞的雏鸟,没了依靠的落魄鬼。

    赵高如是想着,两只小眼睛闪闪发光,就像一尾躲在洞中的毒蛇,正盘算着如何吞噬这只孤独无依的雏鸟。

    他装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对胡亥说:

    “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怕你认为我是在挑拨公子兄弟间的感情。”

    “老师,你我师徒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说的。"胡亥虽浑,倒也知道尊师重道。

    “你是否知道苏妃一直和皇后不睦?"赵高眯起鼠眼,故作神秘状。

    “我可看不出来啊!"胡亥惊诧地说:

    “苏庶母在母后生前,一直很尊敬母后,母后去世后,她每见到我,都会含泪告诉我一些母后生前的事迹,盛赞她的仁厚。”

    “女人嘛!总是会以眼泪鼻涕来做假的,"赵高故意叹了一口气:“其实她生长子却不能立后,早已恨死了后来居上的皇后,我就亲耳听过,她背后向一些妃姬辱骂皇后,说什么其一个二嫁女人,但生前僭居皇后位置,连死后也霸住不放。”

    母亲是二嫁夫人,乃胡亥一直引以为奇耻大辱的事,只要宫中有人提起,他不将这个人置之死地绝不罢休。赵高这句话终于击中了他的要害,他气得满脸通红地说:“苏庶……不,苏妃真的敢这样说母后?”

    “唉,公子也不必生气了,她的儿子马上就是皇帝,你再生气也拿她没办法了。如今最要紧是如何防备她得权以后加害于公子。"赵高看到这一招生效,忍不住在心里偷笑,但表面上依然装得诚恳。

    “她真会加害我和家人?"胡亥心动地问。

    “女人的嫉忌心,使她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我该怎么办,想安安稳稳做个庶民都不可能?"胡亥开始着急。

    “公子聪慧,该知道怎么办!"赵高鼓励地说。

    “由我来当皇帝,就不怕他们加害了,"胡亥自然而然得出这个结论:“但要怎么个做法?”

    “公子果然聪明过人,"这是平日赵高教胡亥功课时的口头语,现在又顺口溜出来:“只要公子肯为,臣自然会将一切安排妥善。”

    赵高习惯了阴暗,常常坐在烛光照不到的阴暗处,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玩弄他的猎物。

    扶苏的死让他少去担忧,二世早已是他掌上玩物。

    他赵高以阉者做了丞相,为阉者树立了一个阉者当自强的典范,现在更要做皇帝,要创造自周以来开始有阉人的历史。

    赵高在大殿中转来转去,时而望一望金碧辉煌的皇帝宝座,他在心里想——

    这些卫卒、郎中、侍中和宦者,全是些笨蛋,难道不明白他赵高当了皇帝,内宫的人会更扬眉吐气?

    他忽觉得脚有些酸软,亦想不起他来此做些什么,他心中一阵烦乱,他信步走到宝座,摸出袖中的玉玺。

    密玺在手,他就是真正的皇帝!

    他坐上宝座,身体太小,就像猴子蹲在骏马上一样,书案太高,他只能露出一个头,看看自己怎么也不像一个君临群臣的皇帝。

    忽然,整个宫殿在摇动,接连不断,殿内没有任何人,只有赵高一人,他恍惚觉得不对。

    大殿整个在摇动,似乎随时会倒下来。顶上琉璃瓦竟有震碎的,墙上出现裂痕,梁上灰沙纷纷下落。

    赵高有些坐不住了。

    余震还在继续,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地方躲一躲,譬如说躲在书案底下什么的。但他再想想,他是皇帝——至少是马上要做皇帝的人,不应该在群臣和宫人面前示弱,他应效法始皇,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飞蝗似的箭雨中,谈笑自若。他自己和别人都这样说过,这才像个皇帝。

    接着又是一阵强震,连宝座都摇动起来,他一个坐不稳,头撞在书案角上,昏迷了过去。

    在半昏迷中,他看到半空中出现始皇的脸,龙眉倒竖,长目横睁,满脸愤怒,他用狼音豺声吼着说:“赵高,你对朕做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