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情天有点想笑,却又不想如他的意:“需要我夸奖你的琴艺吗?可惜我对此毫无涉猎。”
若说一窍不通也不尽然,在知晓笔友这一爱好的时候,他也曾查阅过些许资料,但也不过是些皮毛而已。
这些事却不必告诉奇梦,至少不是现在,免得这个骗子越发得寸进尺。
看穿了剑凤的高冷表象,奇梦人的语气越发轻快起来:“我都和兔爵士说了很快就回去,不想还是劳动好笔友特地跑这一趟。就不知……剑凤是怕我这么大个人走丢,还是看了信来找我算账呢?”
在奇梦人扬起嘴角的时候,倚情天就预感不妙,果不其然,对方的问题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缠。
“过去你直言会放弃我换取最大利益都未曾令我动怒,更遑论如今。”倚情天说的轻描淡写,仿佛真的完全不曾放在心上一般,但在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却还是补上了一句,“我只是不喜你自说自话为他人做决定的行径。”
这话让奇梦人同样想起了那些关于大山崩石的信件。
“你一定猜不到给你回信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奇梦人走到倚情天身侧,抬手幻化出了桌椅,“招呼不周,不过听故事,还是这样更有气氛。”
“那就洗耳恭听了。”
在收到那封大山崩石的信件后,地冥便意识到他交的这个笔友,必然与云海仙门关系匪浅。
但他却没有深究下去,反而如同初次听闻这个问题一般,轻描淡写地写下了自己的决断。
奇梦人还记得,那些信最初执笔的人是永夜,但其他在暗中偷窥的人格都对此颇为关切,对这个人和帝父究竟有什么关系的猜测进行了一轮又一轮。
但最后他们却都没声张,更不曾大张旗鼓地去探寻倚情天的过去,生怕“诈死”的帝父会突然冒出来把他们这点写信的爱好也一同剥夺。
鬼谛对这种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其实是有点不满的。
因此,在看到永夜对着纸上那行字写了个“我”就顿笔不动时,鬼谛当即嘲笑了永夜的婆妈。
“那有朝一日,若真需选择,我会是你推出去交换最大利益的那个人吗?”
对他们来说,这是什么需要再三思考的问题?
于是在永夜反复放下笔又提笔的数次之后,鬼谛终是没忍住顶了号,刷刷几笔便在纸上添了个“会”字。
直到信纸放入瓶中随水流消失于远方,都没有哪个人格对鬼谛的行为做出反驳。
因为他们都知晓,即便迟疑的时间再久,纸上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欢喜的故事。倚情天静静听完,在故事结束后才开口问道:“那现在呢?你还会写下那个字吗?”
奇梦人不由扬了扬唇角:“我以为剑凤已经知道答案了,这算明知故问吗?”
“就算没有这个故事,我也猜得到你当时的心情。”若他收到的信中写的是“不会”,倚情天是绝不会信的,也正因为笔友在信中透露的是真意,倚情天才没有为对方坦言会放弃他而气恼,“纸上的墨迹骗不了人,不是吗?”
“我知道。”奇梦人微微抬头,对上了倚情天的双眼,“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第四章
想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乍一听到这句话,倚情天不免有些惊讶,不论是他所认识的奇梦人,还是他人口中的地冥,都习惯于将真实想法藏于心底,覆上层层叠叠的伪装,让旁人人无法揣测到分毫真意。
他原以为自己将会耗上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时间才能让奇梦人真正卸下心防,却料不到那么快就能收获他所期望的发展。
但在惊讶之余,倚情天却又在恍然间觉得……眼下的情状似乎给他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那么这一次,就是见面之后你给我分享的第二个故事了。”
奇梦人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微微瞪大了眼睛:“你记得……”
这副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的可爱模样,令倚情天确定了自己的依稀印象并未出错:“马车上那个坏人的故事?其实想起来的不多,不过对那个一言不合就按控制器的坏人,我倒是印象很深。”
“……”
奇梦人的第一想法是把人直接轰出永夜剧场,然后自己关起门来冷静一下,然而考虑了一下现下自己和倚情天的武力差距,还是在对方灼灼目光的注视下继续安坐在椅子上。
但即便如此,奇梦人仍然颇为忐忑,幻流星的样子太丑了……倚情天是不是这个意思?果然当时不该那么冲动就去找人的……该死,他以为倚情天不会记得失忆时的事……
并未让奇梦人的胡思乱想持续多久,倚情天起身按住了他的肩膀。
被按在椅背上时,奇梦人没有挣扎,知晓眼前之人绝不会伤害自己,因此,即便不知道倚情天要做什么,面对那张逐渐靠近的脸时,奇梦人也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
直到唇上落下温软的触感,奇梦人才惊得睁圆了眼睛。
似乎是放空了大脑,然而脑海中却又仿佛在一瞬间划过了很多东西。
他以为自己可以在未来的时光中慢慢修复与倚情天的友情,慢慢弥平因为任务抉择对笔友造成的伤害……
至于之后?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也可能永远只是至交好友。他承认自己心里有一些期许,但总觉得那是一件遥远而漫长的事,甚至可能需要他写几个剧本去推动一下故事的发展。
地冥对所有的事都有缜密的规划,哪怕卸下一切负累后只想当奇梦人,面对自己的感情,他也依旧选择了这样慢节奏的剧本,缓缓地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而对方的举动却让他措手不及。
倚情天给了他一个吻。
不带任何占有欲的清浅亲吻,却让奇梦人的心开始发烫。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似乎只要是倚情天,就总能出其不意地破坏他的剧本。希望对方离开时,倚情天偏偏回来了;以为未来会就这样细水流长地走下去时,他又在出乎意料的时刻给了自己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记得那双眼睛。”没有继续深入的意思,奇梦人甚至还未理顺自己的思绪,倚情天便已经放开了他,“和你刚才说故事时的眼神一模一样,漂亮得让我印象深刻。”
这……根本就是犯规啊……
奇梦人彻底没了脾气,却又仿若赌气般地开口问道:“剑凤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至少比你清楚。”倚情天一眼看穿了他的口不应心,“还是说,你要拒绝?”
算了,这种时候就让好笔友赢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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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爵士看着相携归来的两人心中甚是宽慰。
有话就要面对面好好谈,你看现在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就正常多了吗?
还不知道这种“正常”往另一个方向而去的兔爵士还没欣慰完就听到了一个不怎么愉快的消息。
心情特别好的奇梦人一看到兔爵士就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我要搬回永夜剧场住!”
兔爵士看了倚情天一眼:“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奇梦喜欢。”
倚情天的发言让兔爵士觉得还不如不问。
“那里环境太暗,重症患者要有多晒太阳的自觉。”放弃了本以为能够拉拢的战友,兔爵士试图说服越来越任性的臭小子。
“翻修一下,可以装上彩窗玻璃。”
兔爵士:“……”
看来不仅是因为想念钢琴的缘故,身为艺术家的装修设计冲动也促成了奇梦人的念头。
“这可真够高调的。”兔爵士半晌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表示认输。
永夜剧场荒废了很久,当初兔爵士知道他无意见到那些仙门故人,因此才择了处山清水秀之地作为奇梦人的疗养之所。
也因为明白兔义叔的好意,因此奇梦人虽然时常嘴上念叨着钢琴,却不曾付诸行动。
然而从今日之行来看,这臭小子显然是预谋已久而非一时的心血来潮。
兔爵士看了倚情天一眼,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知道要是哪天仙门那几个突然想起来去永夜剧场堵人的话,这两人打算怎么应付。
这番忧虑奇梦人并非不知,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反正他手底下地产不少,隔段日子换个地方住也不失为一种调剂心情的方式,若再算上剑凤的浮云栈,真要堵人头疼的也会是别人。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倚情天对奇梦人的搬家决定虽无意见,但在翻修细节问题上却表现得颇为坚持。先是给永夜剧场的大厅改善了一下采光,继而又扩修了一个庭院方便人晒太阳,最后更是在后院引了一口温泉过去。
奇梦人起初还笑着看他忙活,但在翻修结果初具雏形之时却不由垮了脸。
剑凤的审美自然是不差的,但毫无疑问,倚情天擅长的还是传统山水布景,就算尽力调整融合,与翻修后的巴洛克建筑外观也依旧格格不入。
怎么看怎么别扭。
审美标准极高的奇梦人当即写了一张单子准备让兔爵士再去采购些材料,打定主意要亲自改善庭院设计问题。
“有什么要改的直说便是,我又不会无视你的意见。”说这话的时候,倚情天的语气颇为无奈,显然对奇梦人顶着阿婆身体还要给自己揽活的行为异常头痛。
奇梦人轻点着唇,笑得有些神秘:“感觉这种东西可是很难说清楚的,就好像……”
“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