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神烦。
再有,有个不长眼色的学妹搞院内活动,在他本来就很烦躁的时候,请他友情去主讲。据说是搞学生工作的副院亲自点的他,说,“你要是不好找主讲人,你去找你法语系的学哥徐安远去!”
然后徐安远看了主题就懵逼了。
怪不得副院点名提他。五四刚过,政府主题讲话是“系好青年的扣子”,院里新批的活动就以此为主题——老师们可能是用他写发言稿用习惯了,觉得他肯定能轻易应付这个类型的演讲,所以很不客气的给他20分钟,让他去音乐厅脱稿讲一讲“实现中国梦,实现勇担当”。
徐安远还能怎么办。
只能磨着后槽牙,把这个活儿接住了。
反正那段时间他忙得脚打后脑勺,不是大一那种被人使唤着的累,是要担责任的心累。
再有他的嗓子四季都很脆弱,还他娘的让他主讲20分钟,他简直做个PPT都嫌麻烦,那段时间他喉咙痛得几乎不想说话,回到寝室也是一声都不吭,沉默着洗漱睡觉,熄灯闭眼的时候嘴里都含着桂林西瓜霜。
反正这么过了好几天,寝室也没人问他一句怎么蔫了。
徐安远和自己寝室的兄弟,关系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他很多时间并不在寝室,跟室友彻夜开黑、聊女人游戏的次数并不多,室友倒不会疏远他,毕竟他作为班长许多事情都要靠他周全,只是他们会托他拿门票,会找他出去喝酒,会问他学习资料,就是不太会关心他。
有一次徐安远高烧自己从寝室床上爬起来去西门挂吊瓶,然后又自己走回来爬上床,因为没力气脚滑了一下,差点上床时摔地上。
三个小时他一出一进,室友都在,没一个人吱声问他去哪。
徐安远仔细考虑过为什么,最后得出来两个结果。
客观原因:他在同龄人眼里一直是个“保护者”的身份,虽然他上学早,但是没人留意他年龄小,都只觉得他靠谱、得力、为人够意思,什么都摆得平,他们不知道他身体不舒服。
主观原因:他自己没主动说。
他想了一下,得,自己的锅。
可是到了现在,他也不太想说这些了。室友天天在寝室,还连卫生都不收拾,等他打扫,说那么多这不是打扰人打游戏嘛。
况且,徐安远一直觉得,他们有室友的缘分,却没有朋友的缘分。
他生日那天请寝室吃饭,在楼下的时候有女孩等给他送礼物表白,旁边都是人,徐安远很尴尬,但还是婉拒了,进饭店吃饭的时候,三号床没点菜前问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小远,你是不是觉那姑娘不好看啊?”
徐安远:“……”
他拒绝她跟她长相有什么关系?
还有第一个学期期末的时候,室友们天天躺在寝室里打游戏,看到徐安远那个时候还有这么多学生工作,就斩钉截铁的说:“小远啊,你这么耽误学习,期末不挂科就怪了。”结果等到出成绩排名,徐安远第七,这些人就又默不作声,开始捧着书发愤图强。
徐安远:“……”
这个学校里兜售给他的友情太多,很多时候徐安远都只是表面的social来显弄亲热,但是他觉得室友和那些人是一样的。虽然人不是这么比的,但在徐安远眼里,他们比起那个花花公子样的经管男生、华歆、杜然暖差得简直不要太多,更激不起他由衷而发的一丁点欣赏。
第七章
其实,在班级里为数不多的男生中,徐安远最谈得来、最欣赏的,是老幺。
老幺的气质跟一般男生相差很大。
他很温柔,说话温柔,说脏话也温柔。人很聪明,逻辑清晰,思维清楚。
他是个很保守的人,但不是个迂腐的人,他可以接受别人有不同于他的生活方式,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坚持自己,不为外物所动。
那是种柔韧却坚强的力量,很容易就让人心折。
印象特别深的一次,是徐安远追一档辩论类综艺,班里没有其他人看这个,但是老幺看,有一次他来借东西,两个人即兴的各持一方辩了五分钟,可能是说得太有意思了,寝室里老大被吸引过来,说让他俩调换个持方,结果他俩完全转了相反的论点,不打磕绊的又说了好几分钟。
虽然说老幺也不会安慰他,但是他说得话好歹比别人高明一点。
外院男生向来香饽饽,徐安远则是香饽饽里的香饽饽,外院开学典礼的时候也是在音乐厅,他被人点出去代表新生讲话,出入学校新登舞台,怎么会不紧张?
所有人都在暗戳戳地记恨为什么他能上台,各怀心思地打量他,只有老幺抻着胳膊过来拍了他一下,笑眯眯道,“上台别紧张,赶紧说,说完中午带你下馆子。”
鼓励是有社交色彩的,生分。徐安远不吃这一套。
老幺恰好也没鼓励,所以那时候徐安远就觉得:雾草,这个男孩真他娘的窝心。
欣赏、信任、志同道合。都不是假的。
所以阴差阳错,徐安远知道程迢是老幺的朋友,他见他第一面,就本能地想用心去交这个人。
可也是阴差阳错,他在芸芸众生里一眼辨出了同路人,他们的初始身份却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
徐安远在后台等着,甩了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晃出去,又看了遍稿子。
稿子是自个儿写的,几处很出彩的地方他标注过,到时候会刻意调整语速和节奏。他环顾一周,感觉百无聊赖,正好看见负责联络他的小姑娘正在朝这儿看,立马冲着她招了招手。
那小姑娘是这次活动的工作人员,才大一,战战兢兢的,看见他示意,立马碎步挪了过来,有些紧张地问,“学长,怎么了?”
徐安远严肃着一张脸,皱眉,跟着她一起压低声音,“怎么办?我紧张,我稿子还没背下来呢。”
听他这么说,那小姑娘也吓了一跳。
徐安远这尊佛,两次彩排的时候都说忙,没有来,她以为学长总是靠谱的,就没强求,这还有几分钟就到他了,现在跟她说他还不能脱稿,这不是要命呢吗?
小姑娘脸都吓白了,睁大着眼睛也不敢发作,哭丧着脸都要结巴了,“那,那怎么办……?”
徐安远道,“都怪你,你怎么不跟我说今天书记也来啊?这不扯呢……”
徐安远逗人逗出瘾了,这么无耻的话也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他的潜台词是,要是书记不在,他也能瞎糊弄过去,现在领导在底下,他糊弄不去了。
小姑娘没见过几次市面,很可能还是一次中间联系嘉宾,被他两句话吓得已经快要哭了。
她以为成了自己的错,害怕担责任,委委屈屈地小声道,“学长,我说了,真说了……那,那……”
她还没那出个所以然,主持人已经报好幕了,徐安远套路熟,也不用催场的过来,直接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伸手亲昵地拍了拍这小丫头的肩膀,然后作怪一样朝她眨了个眼。
“系好青年的口子”,这个主题真的很扯,又红又专又光又正。要不是真的不太好讲,又被副院直接点名,徐安远真的打死不来。
风头分大小,室内的音乐厅和室外的东操场算是风头最大的地方了,徐安远大一的时候不懂事才爱往音乐厅舞台上现眼,到大二他就差了,要不是因为底下坐着校级领导及以上,他也不回来。
把自己变成“名人”,这件事很蠢。
徐安远更乐意帮别人创造“知名度”,就像学校学院不厌其烦的设立各种名目,让学生获得各种奖项荣誉一样——无形中设定规则,看别人努力争取,不亦乐乎。
不是文艺类活动,音乐厅的大灯也总全开着,徐安远搽得那点妆,没到二十分钟就全吃没了。
灯太亮,他看不清个台下四五六,更看不到底下观众眼神的反馈,只能根据掌声来不断调整自己的节奏讲下去。
还好徐安远说话是公认的有魅力,演讲时尤甚,活动负责人李岩对他是全然的放心,完全不怕他掉链子,加上徐安远ppt简单,不用调整灯光,后台在这二十分钟里简直是一派祥和安然。
李岩是院里这届学生会主席,知道徐安远既是给院领导写发言稿的笔杆子,又是学院官网维护的负责人,还是参与学校两微平台运营的,这种人笔下风格千变万化,就连她也没什么可指点的。快结束的时候,她扒开一条缝隙从幕布后往外瞄了一眼,没问题,她彻底满意了。
底下鼓了好几次掌,徐安远说完最后一句话,彬彬有礼的鞠了一躬,下了台。
主持人提着裙摆去报幕,徐安远和她匆匆而过,又闪避开下一个节目表演者,走到李岩身边。结果没等到社交性赞美,反倒是等来学姐张口质问,“你刚才是不是又撩大一小姑娘了?”
徐安远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没敢吭声。
李岩斜他一眼,“上个台都不够你见缝插针的,不搞对象就别瞎瘠薄撩。”
徐安远闻言大喊冤枉,“岩姐,我都快被您抽成陀螺了,哪有时间搞对象?”
“跟你说正经的呢,别瞎撩,趁着这几个月多露露脸,老师那头使劲不算,你也别忘了这群学弟学妹,都是以后要给你投票的——”李岩嫌弃地摆手,“行了行了,走走走,我忙着呢——你快出去看看,我刚才看到你朋友过来找你了。”
朋友?谁?徐安远心里一震。
徐安远特别害怕这种台上活动的原因之一,还有就是后续问题处理起来特别麻烦。
活动时候被评委或老师频频点头示意也就算了,下了台被小姑娘堵着要电话这可就很尴尬了,不过这么正式的活动,哪个小孩趁着没结束就敢往后台跑啊?
他缓了一口气,战战兢兢的往外走,没成想,这一下,见到的是老幺和程迢。
多日不见,这一向猝然对视。
徐安远的心里狠狠一缩。
第八章
徐安远有意避开程迢已经有一个星期了,为了别偶然地撞见他,他连老幺也没怎么联系。
他晚上会翻程迢的朋友圈,知道他两天前论文答辩,明明他的毕业论文他出力不少,可是想来想去他还是没发哪怕一句问候。
徐安远不敢多看他,只是擦着目光和他对视了一下。
可就这转瞬的对视,程迢居然是微笑着的,他看着他,眼里闪过的是片刻的、却显而易见的欣赏。